整个前院都很安静,所有道者都肃穆地看着劫生举行净魂之礼。沈苍玄站在众神殃道弟子背后,将杯中清茶倒在地上。
敏锐的嗅觉使得沈苍玄不仅闻到那清淡的茶香,更能在那茶香中嗅到一股甜腻浓稠的味道,如血一般。
沈苍玄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味道来源于昨日盛开的血色荼靡花,因为身经百战见贯生死,沈苍玄立刻就捕捉到了危险的踪影,并闪身将其拦住。
沈苍玄是大周的镇国将军,大周武将中的最强者,放眼大周也是罕有敌手,可是就在他动手阻拦之时,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根细细的白骨逼得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净魂阵内,白骨的攻势不知为何骤然停下,沈苍玄这才能不是因为被逼迫而后退一步,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擦去。
白骨生出血色荼靡花苞而后绽放,一抹白色的人影在荼靡花旁浮现,他抬起沉夜般的眼眸,看向在八卦阵眼中施行净魂之礼的劫生。
腐骨安静地站在净魂之阵的一步之外,看了劫生良久,然后眼中浮现出讶异之色。
“公主在哪里?”腐骨问。
劫生蓦然回头,神态安然,其势却是慑人。
劫生身上的冥力虽然让腐骨感到意外,但是他更在意凰卿的状况,他留下那只松鼠的本意是用来照看凰卿,在凰卿遇险时通知他,可他到容华殿时,只看见了呼呼大睡的松鼠,那两个女孩说凰卿去了迷雾森林,他赶去后仍然没有找到人,只得原路返回。
沈苍玄忌惮着腐骨的力量,但是也没有因此而面露怯色,脸上的神情依然冷傲,睥睨万军。
“长盛街无心阁。”沈苍玄冷然回道。
得知凰卿所在,腐骨即刻身化虚影,带着那根白骨和血色荼靡消失不见。
劫生完成净魂之礼,将装有师弟们骨灰的星罗锦收起,而后溃散阵法,于朱砂消散的点点红光中,褪去身上黑色纱衣,朝着沈苍玄走去。
沈苍玄背脊挺直,这个大周最声名赫赫也最声名狼藉的将军,无论别人如何褒贬,其一身凛然傲骨依旧数十年如一日。
劫生在沈苍玄面前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你是师尊的第一位弟子?”
沈苍玄点了点头,看向微茫山的方向,道:“快二十年了,神殃道怕是早就不存我存在过的痕迹了吧?”沈苍玄有些感慨,感慨声中带着些许惆怅。
“神殃道的人从没有提起过你,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师尊还有一位弟子。”劫生实话实说。
劫生之所以会知道沈苍玄是神殃道的弟子,也是从一些不可抹灭或难以更改的细节中推测出来的。
沈苍玄闻言淡淡一笑,几分自嘲,“我已是被逐出师门的人,不孝之人,不敢辱没神殃道清誉。”
言是自贬之言,可是这一道傲然凛立的黑色身影,撑起的却是大周数十年的盛世和平,这样的赫赫战功,难道不比那只被世人瞻仰却甚少为世人出力的神殃道更让人感佩吗?
或许沈苍玄确实更适合这凡尘俗世,在道门,他是入不了道的弟子,但是在尘世,他却重权在握,守护了无数百姓。这不是比埋没在神殃道更有意义吗?
“你还是尽早回去道门为好,切忌与尘世之人多有纠葛。”沈苍玄再次提醒劫生。
两次提醒都是不要与尘世之人纠葛,劫生不难猜出,沈苍玄被逐出师门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与尘世之人多有纠葛。
但到底是怎样复杂难分的纠葛,才会让向来不会多管弟子们私事的师尊将他逐出师门呢?
“多谢提醒,但是此事,与你无关!”劫生冷漠回答,便是知道沈苍玄与自己同出一门,劫生也不会因此和颜悦色。
沈苍玄为父不慈,甚至想置自己的女儿于死地,这样品德败坏的人,他没有废了他,已经是很克制自己了。
好意被扶,沈苍玄也没有发怒,就像兄长包容不懂事的弟弟一般,平和地道:“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你们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留在这里好好养伤,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劫生转头对安煊道:“你照顾好受伤的师弟,我去看一下凰卿,然后我们就回微茫山。”无论是为了不伤及无辜还是为了凰卿能好好地活下去,他都必须回去找师尊,弄清楚宿命于他的意义。
安煊顿时就觉得头疼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得道:“大师兄速去速回。”他不是不喜欢那位凰卿公主,相反还有些佩服她,但是他不希望她成为师兄修道路上的阻碍。
劫生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腐骨到无心阁时,那紧闭的大门和“谢客”二字并没有起到半点阻挡的作用,腐骨出现在沈木深给凰卿治病的房门前时,许晴、柒音和苏隐都吓了一跳。
苏隐第一个开口道:“你怎么进来的?出去!”无心阁布有阵法结界,只有经过前门这一条路能进入,这人却是凭空出现的!
柒音皱起眉,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看起来无比孱弱的男子,他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给人一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可是他若真是个病秧子,又如何能悄无声息进入此地?此人绝不简单!
看见腐骨这抹苍白色时,许晴总是会心悸地想起长公主府前的那一幕,万千白骨将无数灵兽的身躯穿透,然后再将血液骨肉吞噬吸收,那一抹白在血腥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残酷瘆人。
苍白的人不是他,而是在他面前那些不堪一击的生命!
“夫人……”许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