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也就是1993年元月29日早晨,骆志远返回镇里,结束了休假。
“骆镇长,过年好!”
“骆镇长来了!”
“早上好,骆镇长!”
骆志远一边跟镇里的干部寒暄着打着招呼,一边匆忙上了办公楼。才走到走廊上,他就听到自己办公室里有动静。走过去一看,是党政办的周凯和另外一个办事员小耿,一个给他收拾卫生,一个在用电炉子烧水。
“过年好,领导!”见到骆志远进门,周凯和小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向他问安。
骆志远微微一笑:“你们过年好啊。”
说话间,骆志远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取出两条中华烟来,一条塞进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一条打开,从里面抽出两盒来扔给了周凯和小耿:“拿去抽!”
两人即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烟搓着手推辞着:“怎么好意思抽领导的烟,这么好的烟,我们抽真是浪费了。”
骆志远朗声一笑:“一盒烟而已,别跟我这么见外,以后你们谁没烟抽了,就来我这里拿。”
骆志远是这么客气地说,但周凯和小耿无论如何是不能这么做的,此刻拿领导一盒烟不算什么,但如果两人真“不见外”,经常跑骆志远这里要烟抽,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前面是骆志远信手而为,平易近人、主动跟他们拉近关系;但后者,却只能意味着两人得寸进尺不知道分寸了。
高欣庆听到骆志远这边有动静,也就过来。她眸光热切,微笑着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志远,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天镇里其实不怎么安稳。”
骆志远讶然一声:“这刚过完年,我看镇里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怎么……镇里有事?”
“初三上班时,费建国来了一趟,还专门召集镇里机关干部开了一个短会,他在会上阴阳怪气发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高欣庆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着。
骆志远哦了一声,沉默了下去。
费建国貌似沉寂下去,县委常委晋升的美梦幻灭就此消沉并一蹶不振,但这并不代表费建国在镇里就彻底淡出了。只要他还在镇委书记的岗位上呆一天,就会产生一天的影响力,骆志远对此心知肚明。
高欣庆旋即又追加了一句:“那头熊节后也来上班了,不过今天没来。”
这回骆志远算是真正吃惊了,节前传说熊国庆要调走,镇里基本上不见踪迹,如今再次出现,难道是不走了?
费建国和熊国庆这一前一后在镇里“粉墨登场”,究竟是不是隐喻着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呢?
骆志远敏感地嗅出了这一点。
而事实上,既然高欣庆话有所指,显然这不仅仅是骆志远一个人的怀疑,而是镇里很多干部的整体心态。
高欣庆当面提起,当然是一番好意,提醒骆志远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骆志远向高欣庆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算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高欣庆突然又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志远,你过年没在市里吗?在哪过的年啊?”
节前骆志远随口说要去外地一趟,但高欣庆却没有往心里去,但结果却发现骆志远没有在安北过春节,心里就很好奇。对于骆志远身世的了解,她仅限于骆志远记者的出身、青年企业家的身份,以及原成县副县长骆破虏的儿子这层背景。
骆志远扫了高欣庆一眼,笑了笑:“我在京城过的春节,正好遇上有事,就耽搁了几天。”
骆志远在京过的节并滞留下去,高欣庆已经从赵寒那里得到了消息,只是她此番故意提及,无非是某种“打探”了。
如果不是对骆志远产生了浓烈的渐变为某种特殊情感的好感,高欣庆断然不至于对骆志远的私事产生兴趣,一旦女人对某个男人的家长里短开始关注,那只能意味着不同的情感。
“哦,在京过节啊,你在京城有亲戚吗?”高欣庆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
骆志远倒是没有在意,直接回答:“我爸是京城下放的知青,后来跟我妈辞职回京定居了。”
高欣庆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你父母家在京城啊!真是不错,天子脚下,一国首都,繁华大城市,是咱们这种小地方没法比的哟!”
骆志远淡淡一笑,“我倒是觉得我们这里清静,不像京城生活节奏那么快,给人的感觉不好。”
“对了,朱书记几点过来?”骆志远不愿意再跟高欣庆扯自家的私事,就转向了公事。
高欣庆立即回答:“9点半过来,不过,以朱书记平时的风格,县委办通知的是9点半,其实十点半都未必能到。”
骆志远哦了一声。对于朱睢良这种风格,他倒是有所耳闻。朱睢良是一个非常拖拉的人,他说“马上走”,那起码是十几分钟以后,他说“稍等片刻”,那你就得做好等候一个小时的思想准备。一开始,县委机关上的人不太适应,但到了后来,就基本上摸透了他的脾气。
高欣庆犹豫了一下,又轻轻道:“朱书记要来,我感觉很突然。他很少下到乡镇来,要来也是拖着孟县长一起,自个儿单独行动,倒还是头一遭。我问过县委办,他来的调研课题,但县委办的人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看来是朱书记临时的安排。”
这样说着,高欣庆就有心有所忧。因为她知道朱睢良跟费建国的关系很密切,据说很久前就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朱睢良一反常态来镇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