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千)
第二天刚一上班,骆志远刚进办公室,宋建军就黑着脸跟进来,没好气地望着几个下属沉声道:“十点钟,邓书记要去三毛调研,你们谁愿意去走一趟?”
宋建军在值班副总编那里“吃了一顿挂面”,因为他昨天的稿子领导很不满意。他自恃资历深,就跟副总编顶撞了几句,结果不料副总编反应相当激烈,竟然直接就拍起了桌子,将他从办公室里撵了出来。
领导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阴差阳错之下宋建军撞在了领导的枪口上,也就在所难免了。
而半路上,总编办又通知他安排部门的文字记者参加市委书记的活动。
听了宋建军的话,老黄抬起头来为难道:“宋主任,我手头上还有教育系统的那个稿子……”
骆志远在一旁笑笑,“宋主任,要不还是我去吧,前几次孙市长活动都是我参加,三毛也跑了好几趟,熟悉情况。”
“好,那就你去。小骆,可不要怠慢,邓书记刚到市里来工作,对什么事儿抓的都很严,关于他的报道,领导很看重,你要打起精神头来!”宋建军挥了挥手,疲倦地道:“赶紧去吧,市委宣传部的车快到了!”
……
市委书记邓宁临的专车红旗打头慢慢驶进了“三毛”破旧的厂区大院,后面是几辆黑色桑塔纳,坐着陪同考察的轻纺局、经贸委等市直有关部门的主官,再往后才是一辆灰色中巴,上面满是安北市媒体的记者。
此刻的“三毛”已经处在了全面停产、随时准备走破产程序阶段,只待市里一声令下了。( 千千)
可这个命令,市长孙建国不敢轻易拍板,邓宁临也是踌躇犹豫难以决断。
“三毛”的厂长、书记带着几个厂领导班子成员,迎候在了厂办公楼下。“三毛”是市属国有中型企业,厂长、书记都是县处级干部,受轻纺局的管理。
骆志远随着兄弟媒体的几个同仁下了车,站在一旁。见邓宁临那辆车上首先下来的是新上任的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常务副主任安知儒,安知儒毕恭毕敬地将车门打开,邓宁临这才沉着脸走下车来。
随后,几个市直部门的官员陪着笑脸簇拥了上去。
安知儒回头四顾的时候望见了记者群中的骆志远,微微笑着向骆志远点点头,骆志远也笑着点头,却没有过去跟安知儒打招呼。这种场合中,这么多各级官员在,他一个普通小记者凑上去显得太过不伦不类。
邓宁临其实也瞥见了骆志远,只是他神色凝重,目不斜视,早已在一干官员的前呼后拥下,走进了“三毛”厂的办公楼。
正如骆志远的猜测和预判,邓宁临上任之初,“三毛”厂的问题就是摆在他案头上迫切需要处理好的重大事项。怎样让“三毛”顺利破产、如何盘活厂子里剩余的存量国有资产,对于邓宁临来说并不难,难的是无法安置厂里这么多职工。
这个时节,国有企业下岗在国内来说是一种风潮。可如果市里强自撒手不管,近千名职工闹将起来,肯定会闹起风波,由不得邓宁临不打起精神来高度重视。
邓宁临正在听“三毛”厂和轻纺局有关领导的汇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浪。安知儒脸色难看地匆匆推门走进来,伏在邓宁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邓宁临倒吸了一口凉气,霍然起身,推门而出。
宽阔的楼道上挤满了“三毛”厂的职工,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而从楼下传来的动静来判断,想必不仅是走廊上,就连楼下和院中,都满是闻讯而来的职工群了。
“请市委领导严惩**无能的三毛厂领导班子,厂子走到今天,他们难辞其咎,就是罪魁祸首!”
“邓书记,厂子破产了,我们靠什么吃饭?”
“邓书记,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吃饭!”
“严惩**分子,给职工一个交代!”
“我们要求见邓书记,邓书记出来!”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场面乱成一团糟。
安知儒和市委办几个随员神色凝重地保护在邓宁临的前头,而“三毛”厂保卫科的人则拼命冲在前面,维持着越来越骚乱的秩序。
邓宁临面沉似水,他猛然回头扫了“三毛”厂的厂长、书记和几个副厂长一眼,那几个人神色尴尬,不敢正视邓宁临威严的眼眸,微微垂下头去。
邓宁临突然一把推开身旁的工作人员和轻纺局随行的官员,大步走上前去。
安知儒吃了一惊,急急低低道:“邓书记,您别过去!”
邓宁临淡淡一笑,“三毛厂的职工要见我,我还能躲着不见?让开!”
安知儒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邓宁临的脾气,不敢再阻拦,只得让开身形。但他还是与市委办的两个人紧随在邓宁临的身边,神色无比紧张,唯恐出什么意外。
骆志远这些记者被汹涌的职工人群“驱逐”到了走廊的另一头,站在那里观望着。
邓宁临走进了职工人群中,旋即被人群紧紧包围了起来。
“三毛厂的职工同志们,我是邓宁临,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话。”邓宁临的声音清越而高亢,慢慢就压过了嘈杂的声浪,现场慢慢平静下来,无数双眼睛注视在邓宁临的身上。
距离不是太远远,骆志远清晰的看到邓宁临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威严的浓眉紧蹙,昂然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岳,表现得沉稳而平静,不过他心里如同潮水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