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别苑的人个个都忙得很:出来进去购置东西的、洒扫庭院移植花木的、布置洞房张灯结彩的……
这将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她爱他,爱得刻骨铭心;他爱她,爱得舍生忘死——但这婚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这是她身边的一场与她无关的喜庆,这是她一个怀春少女设想了很多次的美梦——自己的美梦,另一个女子的现实!
她决定去向杜若夫人辞行,她不想再负气出走了,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刺向他胸口的一把利剑!
杜若夫人沉浸在将要做婆婆的喜悦中,拉着她看东看西,看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洞房,看不久前送到的第一批嫁妆,还征求她的意见,问她好看不好看。面对着这个像母亲一样亲的夫人,她实在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只好亲热告辞,索然离去……
她来到闻香阁,向他告别!
她落寞的身影早已进入子衿的视线,那消瘦和憔悴的身子让他心疼。他有好几次忍不住要告诉她真相,但是话到唇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大争之世,生死之战瞬息万变,未知结果,怎好让她空空企盼!他并非是刻意地要送她惊喜,只是不想空许爱的诺言!
她望着修长玉立的他,这个伟岸的身影有多少次闯入她的梦中,霸道地占领了一个少女的心,蛮横得不讲情理,让任何先来后到的男人统统让位与他。但是当俘虏了她所有感情之后,他又一句话不讲,转过身去,张开怀抱去迎接另一个他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子,空留她暗自伤情!
只要她肯留下来,或许不用求他,他就会善待她,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会在爱妻子的同时分一点儿爱给她,就像主人从指头缝里漏那么一点儿食物赏给地上仰脸乞食可怜巴巴的小犬。
她没学会乞食,父母没告诉过她,读过的书没教过她,她骨子里没这样东西。她只能选择离开……
“你要走吗?”子衿的声音好像来自渺远的天际。
她吃惊地望着他,他看不见怎么会猜测到她的心事?
“给我一个让我无法反驳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鸣凰觉得熟识之后的他跟当初的他不一样,现在的他有时候简直是在耍无赖:你都要成亲了,为什么不许另一个女人走开!
鸣凰很无语,她沮丧得不想说一句话,默默转身要走。他温热的身体从后边把她拥住:“我眼睛看不见,你放心丢下我吗?”
鸣凰的泪水无声地流下来,流得一塌糊涂……
“你放心把又盲又伤的心上人交到一个陌生女人手中吗?”子衿转到她的对面,为她擦去满脸的泪水,继续展开语言攻势,“求求你,留下吧!留下来啊——”
可怜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能果断斩掉恶人的头颅,能勇敢面对强大者的欺凌,却无法拨开层层缠绕的绵绵情丝……
夜色朦胧,鸣凰扶着子衿一步步走下闻香阁,他右臂和腿上的伤还未完全愈合,走起路来还多少有些吃力,走了好长时间才回到中院。
中院很安静,夜宁他们都不在。鸣凰只得一个人挽着他,她个子娇小,需要使劲揽着子衿才能把他扶上台阶,跨过门槛。终于迈过高高的门槛,他们都累得头上冒汗。隔着夏衣,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子衿紧紧抱住鸣凰,温热的唇急急地寻找……
夜色如胶,黏腻得化解不开。
鸣凰被吻得喘不过气,浑身燥热异常,她热情地回应,像饥渴的禾苗渴盼夏日的甘露。
子衿邪魅的声音梦一般响在耳侧:“我想要了你,你是我的女人……不许走……不要走……”
烟雨谷谋杀没有成功,这让趴在床上养伤的子初十分愤怒!
他把这股邪火发在夫人齐绾身上,他骂:“同是女人,你怎么这么没能耐,连生个男孩儿都不会吗?”
齐绾甩袖而去。
侍妾夏萤端茶送水,献好邀功:“公子,太医说了,夫人这胎就是位少公子呢!”
子初怒道:“就她那个圣人样子,会把我儿子教成什么人啊!规矩多,礼数多,动不动礼仪孝悌,仁爱廉洁!屁用!他长孙子衿懂礼仪,为什么整天跟我过不去?”
夏萤笑道:“哎呀我的爷,生气会伤身的!再说,您把他整得够呛了,鞭子也挨了,眼睛也瞎了,够本了!”
她俯身悄悄道:“一个瞎子,还娶什么媳妇?”
子初嘎嘎笑了:“我就爱听你这狐媚子说话,听着高兴。”
侍女在门外报:“步公子来了。”
子初对夏萤道:“你走开,我们有事要说。”
步青云一脚刚进门,就迫不及待道:“子初兄,发现安王了!”
子初惊喜地忘了屁股上的伤,一纵身子坐起来,又疼地龇牙咧嘴地趴下去:“哎吆亲娘哎,疼死了——快说!”
烟雨谷事件的头天晚上,步青云和王清流在王府街一带值夜。
在距离安王府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有一辆车从一条小巷子里出来。步青云回了一下头,发现赶车人竟然是吉青,他打了个憶怔,勒住马头。
吉青也没想到大半夜会遇见他们,神色有些慌张,旋即镇定下来。但火把明亮,这丝神色还是让步青云捕捉到了。
步青云问:“吉青啊,深更半夜忙什么呢?”
“哦,我们府里的管家突然身体不适,我这儿忙着请医抓药!”
“请哪里的医者啊,要不要我们顺道送回去?”
“谢谢步将军,太晚了,不敢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