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点我爸说的,像《复活》原著里那个男主角聂赫留朵夫的中国版——我昨天听我爸一说,上网查了老半天,越看越像,呵呵,妈你不觉得30都不到的小伙子就这么胖不好吗?别也是烟酒不离手呢。而且还巧了,妈,正好他也会说法语哈。可就是人家这么有贵族范儿,又一身这么超高级的打扮,我怎么跟人家高攀啊,再被人觉得一无是处的丑小鸭似的,妈你不是也没面子,所以,甭在乎穿戴什么去了,我现成衣服里,找不着能跟他般配的,明天敷衍一下就得了。”
眼前和耳边,这时轮到女儿滔滔不绝,宣静还被听来确实头头是道的说法,一时阻断了思路。不知何时来到客厅、从来不介入女儿穿戴事务的樊文捷,令母女俩都非常意外地插了一句道:“宣静,有几年了吧,文芝送给咱们静文生日礼物的那套正装应该够档次吧,还是意大利的牌子,我记得,好像从来也没看见静文穿。”
“对呀,你二姑送的那衣服正合适。”宣静这话刚到嘴边,女儿已经即便隔着屋子的墙,也要傲然扬起脸,朝着不知呆在客厅什么位置的父亲大声说:“爸,凭什么我去见他,要穿得跟面试似的,让他居高临下的态度考核啊,才别想呢,告诉你们,答应明天去,就是我够随和的表现了,我又不是没…”
由于留意到有微信进来,走神的樊静文不过是无意中没有说完的话,让母亲才放下没有半刻工夫的心瞬即提了起来,不由自主紧张地逼近脸道:“又不是没什么?”
樊静文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紧张,没好气地将自己都想不起什么时候扔到桌角的一本又厚又沉的《英美文学选读》抄起来,刷地打开,用里面满篇的英文冲着母亲道:“不老要唠叨我‘从来不学习,天天不知道瞎忙活什么’之类的吗,给您看看,我多上进,不是没事浪费时光的人,而且这可是8级英语水平的教材。”
樊文捷忽然出现在女儿房间门口,说:“那就好,多看看书,比成天泡在网上聊天有意义多了,这明天让人看了,咱们至少气质上,不能被看低喽——诶,不过静文,你又看起英文的东西啦,还那么难的?”
樊静文将书“啪”地合上,晃晃两条腿埋怨道:“哎呀,你们不说英文最重要吗,我韩语再怎么学,也没中国那么多朝鲜族的人强,人家那是母语——诶对了,你们怎么都来了,还让不让人家安静待会儿了?再这么逼我,我还真不去了啊,明儿。”
在丈夫连连摆手,说了句“好,你看书,我们不打搅”中,宣静起身不满地白了一眼丈夫,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樊静文刚要跟着过去,就看见预先消失在门口的父亲,待到母亲完全出去后,伸出一只胳膊,将半开的屋门轻轻关好了。
“哼,叫你们唠叨,偏要泡在网上。”樊静文赌气地打开手机,正看见微信的“外文部”大群里,正在值班的我,发来的一则“有重磅消息,(此处略去6字),能不能报,日媒、还有英美媒体的中文版都已有确切消息”的询问,一时烦躁,随手就回道:“当然可以,岳哥平常针砭时弊的激昂意气呢,还要问。”
我此刻还在忙着处理美国总统川普的1条最新推特,是杜敏萱配好了翻译转过来的。由于周末的当班,通常只安排一个人,轮到我这样只看中文和日文媒体报道的,英语的同事中,就会被花缙刚提前指定1个人,遇到英语媒体有推送的重要信息时,提供支援。等到看见樊静文才算得上“激昂意气”的回复,那条信息已经发出来了20来分钟,而且下面有了不下10条其他同事的跟进。
最快的是杜敏萱,她几乎与樊静文同时的留言,是“静文姐,这哪能报啊,别人说也就算了,你的身份可别。”
紧跟着,就是一条“樊大美女,你这是谋害岳哥的节奏啊。”后面还有各种表情包,一口气输入进5、6个。
这条刘强飞的微信后,涂正熙一连发了好几条,无非又是他对现实的种种看法,最后写着:“让报道也没用,孟德斯鸠早就说过,‘在人民无权参加政事的国家,人民都是冷血动物’,所以,报了也触动不了什么。”
很快,下面又跟进几条或议论或调侃的留言。樊静文最新的来言,则是简短的“抱歉,岳哥,我说着玩儿的,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私信樊静文“没事”后不久,花缙刚的信息终于进来——“关注新华社、人民网等官媒相关动向,暂不报道,如何处理,公司应该有指示,不能擅自作主,记住,我们绝不做外媒无端臆测的传声筒。”我连忙回了“好的”,只是难免为失去一条可以独享大笔点击的新闻许久难以甘心。
也许,内心深处的不甘心,远远不止点击的数量吧。我继续抓紧编译了两篇新闻后,以稍事歇息的目的,再次借助办公场所,才可以翻过完全看不见,却全球最最强大密集、严酷凌霸的greatwall(这里不必理解为“长城”的含义),看了看相关报道,又很容易地搜索到他曾活跃、也是从那时起出名的时期,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镜头。
很快,就不想再看下去,因为觉得没有意义。300来年前,英国的霍布斯就曾论断说“财富、法律、荣耀,是权力的几种类型,在有些国家,它们会集于一身并永不改变”。
全部关闭那几页网的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也算一个亲历者,还在高三毕业这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