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新近为此的奔波,就成了王梦雨家最大的话题,也更成了一桩萦绕家庭每个成员的心病。

听到这番叙说,我才头一回明白,原本意识里认为只会专注于学问的中国的大学教授,竟然和世间任何俗人一样,也在干蝇营狗苟之事、做投机取巧之谋。正可谓“

争权夺利手段强,运筹帷幄皆战场。

腥红岂在刀锋寒,胜机需由人脉掌。

轩辕荐血已空谈,大寨撒灰(注:郭沫若的骨灰撒在大寨的虎头山)尽魑魍。

迎笑不唯娼门风,亿万华夏无痛痒。”

我很有些不屑地说:“也许是你爸想多了呢,咱们国政府要求多严呢,所以送礼这事情就欠考虑。特大的官儿咱们不知道,一般单位的干部敢收礼吗,也不好意思吧,都是同事的,天天见。而且如果已经答应了,当那么大干部的,哪能明目张胆地说话不算,我爸妈单位好像就是按职称排队等,有积分的,所以谁也不会落下吧,也没听说送礼什么的,反正我爸妈就没这么着过,还不是该分房就分。”

其实我们不仅年少,从未离开学校、有了任何一种工作的经历,加之封闭环境中非常片面、甚至可以说是(此处略去3字)的教育,恰恰令我们绝大多数的中国人自身,对中国社会很多本质完全懵懂无知。我们那时候还都不知道、也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读到更多具有真知灼见、灿若星辰的著述。例如,孟德斯鸠会一针见血地正确指出:“教育本来提高心智,而(此处略去37字)。因为双方都变得无需思想,勇于怀疑或推理,服从谄媚和作威作福相辅相成,凌驾一切”。

这种风气的最大问题,或许就是自大又盲目,而且无知的传染,往往会容易和迅,一如学坏般,连最基本的努力都不必做出。果然,王梦雨很是认同地点头说:“可不,我也这么想,把人家副校长当成什么了,旧社会才大官儿小官儿都贪污不是?我其实不在乎这些,关键是什么时候能分下来,反正搞不懂他们那些大人的事情,我就关心我怎么才能回到我的新社会。”这样有些矫情的语气说完,王梦雨自己也笑了。

眼看到了宿舍楼前面,她叫我等一下,说是怕万一还真有同屋没走,而且需要和门房打声招呼。随即又对我笑道:“要不是进女生宿舍的手续麻烦,我也不想叫你在这么冷的外头站着,我马上下来,你别着急啊。”

这样关切的话,听得我心里暖烘烘的,将琴递给她,宽慰她说:“我正想着千万别有人在你宿舍呢,你先看一下才好。”王梦雨欣喜的笑意,抓起琴,刚要迈步,忽然笑说:“嗳,刚注意到,你站这么直干嘛,又不是罚你雪地里头立正等着,像电影里大官儿的卫兵似的,放松点,我马上回来。”

我说:“你还是慢点吧,你没快过的,千万别着急再摔了。噢对了,可别我等老半天,你回头在楼上告诉我你要先睡个午觉再下来之类的啊。”

“这你倒提醒我了。”王梦雨说话间回眸一笑的俏丽,令我头一回有些忍不住要不错眼地看着一个异性一步步走远的背影,直到这个身姿消失在黑黢黢的楼道里面。

可是很快——大概有个1o来秒钟的工夫,一声惊叫,跟着就是东西哐啷啷掉到地上的清脆响动。

“哟,吉他吧,可别是她摔了,再伤着!”想到这,自我感觉几乎是几个箭步,就跨进楼道,而且神奇的是在湿滑的雪地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这样以最快的度窜上了台阶,却同时听到身后不远处一个来自老男人“站住,你!”的断喝。我全不顾及,几步已经转到二楼的台阶,正看见王梦雨双手抓着扶手背对着我,吉他摔在一旁。我冲上前便看见她近在眼前的煞白脸色、急促的呼吸。

“怎么了?”我问时上下左右瞧了瞧,下意识地扶住王梦雨的一只胳膊,能感到她的抖动,可面前是毫无异常的景象,倒是仰倒在她身侧的吉他,颇给人一种凄然无助的可怜感觉。

“放手,你想干什么?”断喝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已经近在身后,一股弥漫而来的臭烘烘烟味儿直扑鼻腔。待我和王梦雨都惊讶地扭头看过去,一只指头肥而短小、满是如刀划过一般深深皱纹的手抓住我扶住王梦雨的手腕,用力向一旁扯去。

此人大概5o来岁的样子,微黄的面孔上,一副紧紧箍在脸上似的黑框眼镜,厚厚镜片的后面实在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随着看到他满带怒火的整体面部表情,眼睛那部分似乎孕育着几许狰狞,完全一副中国传统价值观培养出的“正义”表露无遗。我能感受出,那是一种对男女相处彻底鄙夷严防的态度、一种将授受不亲完全贯彻坚守的心理,一种《水浒》里很多所谓的英雄汉那样,只是看到两个异性独处,就能顿起杀心的暴虐。

在这样威势下,我下意识地理亏般吱唔道:“不…不干什么呀。”

“不干什么?”他抓着我的手腕牢牢捏住不放,严厉地说。又指着我喝道:“松手还不?你一个男的,趁周末没人,我也出去一下这空当,那么快地跑进女生宿舍来,还敢说不干什么,已经吓得人家女孩子都什么样儿了?告诉你,我从二单元出来,一眼就现了,人家这姑娘进楼时候,你是不是一直不错眼盯着,眨都不眨来着?哼,肯定早就藏在什么地方等来着,我什么没见过?你看看人家姑娘的脸色,那叫声我老远就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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