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正伏在桌上小憩,突然听见一声突兀的门响,素弦似乎是跌撞着走进来的,青苹跑过去迎她,却见她脸上是不见血色的苍白,整个人如是霜打了一样,青苹不由得一惊,搀了她的胳膊道:“你这是怎么啦?”
素弦只扬了扬手,微弱的声音问道:“他——来过吗?”
“没来过,大少爷没来过。”青苹赶忙答道。
“你回去睡吧。”素弦有气无力地脱开了她的手,眼前虚蒙蒙的有些不支,像是够一块浮木似的挨到桌子旁,方才缓缓地坐下来,垂着头不说话。青苹看着她这种样子,心想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只惶然沉默了须臾,如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竟倏地将那紫砂壶连同茶杯全部拂到地上,登时便摔了满地的残片,她仍是背身对着青苹,呼吸紧张而急促,她一只手臂垂在身侧,暗红的血滴从手心里,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青苹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她罕有的怒气让她惊得不知所以。
这时却有人推门进来,素弦蓦地回了头,正与裔凡的目光相对,他看着她灰白的面色,红得有些浮肿的眼睛,然后目光延伸下去,是她还在淌血的手,他赶忙捧了起来为她止血,冲青苹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纱布!”
青苹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跑去。素弦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力地把手抽了出来,背过身去泣声道:“你还来我这里干什么,大姐那么虚弱,你还是去陪她吧!”
裔凡神情复杂,怔了一怔,才道:“素弦,你就是为了这个生气的么?为了这个,你就可以这样无端地伤害自己?”
“对,我为的就是这件事!”她愤然瞥了他一眼,“我只是个卑微的妾室,可以被无端地冤枉,没头没脑地斥责,到头来你还是要围着她转,没有人可以拿她怎么样,而我,我永远只能自己把自己锁在这里,生些无谓的闷气!”
她的心里早就乱绪交织,她致命的秘密暴露在一个并不可靠的男人面前,为了保命她不惜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来与之合作,而她曾经深爱的人,已经对她的行径产生怀疑,接近她的生活意图探查她的底细!
她只觉得自己似是被两堵不断逼近的墙夹在中间挤压,就快要支撑不过去了,她不可自控的发泄却又被裔凡撞见。她不能让他猜测自己,她只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小气的醋坛子,她推搡着他,把他当做用来发泄怨气的工具,她口口声声说恨他,可她心里真正恨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只是默然站在原地,任由她来发泄,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只说:“我知道你受过委屈,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再不好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他强硬地拿过她的手来,用纱布将她划破的掌心细细包好。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埋起头认真为自己包扎伤口,就好像在完成一件谨小慎微的任务。他系好最后一个结,她冷冷地将手收了回去,不再看他,他抬眸望向她,轻声道:“素弦,有的时候,我真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并非三头六臂,有时也身不由己。原谅我,素弦。”
她又是一怔,不知怎的却觉得有些心虚,不敢看他深情的眼睛,只半低着头:“我想静一静。”
他眸光里流露出一抹怅惘,轻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早点休息,不要想得太多。”
他脚步很轻,直到听见门轻轻地被合上,她才知道他已然走了。她仍旧没有动,坐在那里沉思了好久。
翌日午间她一个人走到楼阁上,抬起钢琴的烤漆琴盖,指间竟沾上了几片灰尘。她从键盘的左边倏地滑向右边,奏起一串由高到低的音符。她弹了一首流水淙淙般安详的曲目,时间长了有些手生,忽然就觉得不再习惯,于是奏起一支激昂的圆舞曲,开始是轻盈的舞步般愉快的节奏,然后逐渐加快,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跃动到缭乱,仿若将自己也融入了音符之中,忽然却有只小手轻轻地推了推她,“二娘,这个曲子好快,家庸觉得好吵呢。”
她的双手忽的腾了空,那串音符如是空谷和弦,倏地收声然后万籁俱寂,她才从幻梦中醒来,手腕缓缓地落下,将钢琴的盖子合上,笑说:“家庸不喜欢,二娘不弹了,好不好?”
家庸努了努嘴,指着她的手上的纱布,担心地道:“二娘,你流血了。”
素弦这才发觉昨晚的伤口又开裂了,也不在意,笑道:“家庸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
“早做完啦。”家庸嬉笑着吐了吐舌头,拉起她的手,嗔道:“二娘带家庸出去玩好不好?今天外头很暖和呢。”
素弦向窗外随眼一望,天空是纯净的湛蓝,阳光也很温和,可是她并无心思外出,抚摸着他的小脑瓜,道:“下过雪结了冰,出去恐怕容易滑倒。二娘过几天再带家庸出去,好不好?”
家庸顿时好生失望,摇着她的胳膊,耍起了小赖皮:“不嘛,家庸跟爸爸打了保票,一定能把二娘请出来的。”
素弦一怔,“你是说,是爸爸叫你来的?”
“对啊,爸爸说二娘不开心,要带我们一起出去散心呢。”
素弦倏一抬头,他站在门口,眉眼间弯弯地透出融融笑意,她想拒绝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又带着那样恍惚的一线迟疑,他已经大步地踏了进来,家庸开心地窜上他的怀抱,欣喜道:“爸爸,二娘答应了呢!”
她眉眼仍是半垂着,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