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正处于平原郡,离清河相隔百里之遥,这么小的孩子,是如何走过这么远,来到平原的。

这可是只能用一双腿走的时代,以这个孩子的年纪和身体,根本不可能有马车愿意载他。

现下黄河中下游的郡县都被黄河水冲得干净,成年人被饿死的比比皆是,这个孩子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缓解自己身上的疫病,活到今天。

苏碧曦心中疑惑越来越大,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小童的话问道:“给你祖母报仇?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小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苏碧曦,自嘲地笑了笑,“你刚才不是说过,我有啥是你可以骗的。”

现在总算像个活着的人了,可苏碧曦奇怪的是,“你不关心身上的病能不能治好?”

正常人来说,最先都是关注自己,然后再去管别人的吧。

“我的病是天神发怒,治不好的了”小童的神色有那么一瞬又变成了灰暗溃败,目光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鹅卵石,复抬起头来,眼中似是燃着熊熊的火焰,要把世间一切吞噬殆尽,“我死了没关系,他们烧死了我祖母,他们都该死,都该被烧死!”

又是天神!

苏碧曦真想把所有人的脑子都撬开,告诉他们根本没有天神,黄河改道跟天神河伯没有一丁点的干系,不要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天神身上,骗尽了这些可怜又可悲的百姓。

她放下手中的荷包,看向自觉站得离她远远的小童。

小童的头发仍然滴着水,双手冻得肿成了猪蹄,指甲没剩下几个完好地长在手上,脸上的划伤乌青看着触目惊心。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要是在一般人家,正是胡天胡地,父母每日为他上房揭瓦头疼的时候,却说自己不想活了,天神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把黄河改道,疫病四散说成是天神的人,午夜梦回,害死了那么多人,真得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就不担心这么多冤魂夜夜在他们床头索命吗?

就算这个世界上真得有天神,这样草菅人命,视众生性命为儿戏,用瘟疫□□人间的天神,要之何用!

为什么这些人就要愚昧成这样,听信那些没有一点良心的人胡说八道?

“是谁说你的病是天神发怒,他娘的都是胡扯!”

苏碧曦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小童,“你的病已经快要好了,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最近是不是已经不再浑身瘙痒,呕吐不止,高烧不退,再长新的斑点出来?”

小童看着眼前着玄色绣蝙蝠祥云胡服的郎君疾言厉色地说出了一通话,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位郎君说的是自己。

自己这些日子,好像的确不再犯病,身子也轻快了很多。

他不由自主地低喃了一句,“可是黄河真得改道了……”

“你亲眼见过天神吗?”苏碧曦眸光像是淬了火光,直直盯着小童,“你敢保证你这辈子从没跟人说过谎?你连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何况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转头冷笑了一下,“你自己的仇,自己不去报,指望着我,我凭什么给你报仇?”

小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的里倏地盈满了眼泪,好像被欺负的狠了,目光呆滞地看着苏碧曦,然后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哭得声嘶力竭,似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哭尽似的,一边哭还一边抖动手脚,在哭声中掺杂着不甚清晰的话,“所有人都欺负我,你也欺负我……阿翁跟阿母从发大水就……再也没回来……祖母带着我,几天才能吃上一点东西……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祖母拿去换了吃食……后来巫婆来家里送了些包子吃食,我跟祖母吃了,身上就开始长这些死人斑点………”

小童的哭声忽然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带着让人胆寒的恨意,“所有人都说我跟祖母身上长了死人斑点,是因为天神发怒,是我们做了得罪天神的事,要把我们烧死在家里……祖母把我推进了屋外的粪坑里,自己回屋子里被火活活烧着,惨叫了半晚上才断气……巫婆听见没声了,才带着人走了。”

小童的声音颤抖地几乎要破碎,“所有人都说我跟祖母该死,祖母害怕他们发现我还没死,所以才被活活烧死的……我亲耳听见祖母那么难受的声音……我什么也做不到,我活下来干什么!”

小童的手狠狠地砸在石头上,流下了些微鲜红的血痕,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人因为在意,所以害怕失去。

人生至痛,不过连活着只剩下悔恨,根本没有丝毫用处的苟延残喘。

山林里的风从茂密的森林里刮过来,带来了冰雪的凉意,呼呼地吹在每个人的身上,就像冷到了骨子里。

山涧潺潺地流淌着,好似不曾感受到过冰霜的到来。

小童全身都在颤栗,哭得好像要晕过去一般,红肿得厉害的双手不要命地在锤着尖锐不平的石块。

所有人都沉默地站在原地,心头堵得发慌。

在一老一小快要饿死的时候送上吃的,祖孙两个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得先吃下救命的吃食。

偏偏送来吃食的人根本是别有用心,在吃食里掺了不知什么东西,让祖孙两个都得了病。

大灾过后,灾民们心里都太压抑太痛苦了,他们需要发泄心中的痛苦。

同类中的弱者,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发泄对象。

他们这一路见过太多把活着的老人或者寡妇烧死,打死的村人。

之前抓了的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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