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道呛了一口,香烟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溅出几颗火星。
他有些可惜地看着地上的小半根烟,接着面色难堪地问:
“谁告诉你的?阿武?我就知道这混蛋藏不住事……”
“我猜的。”洛襄在心里为丝毫不被信任的阿武默哀了一下,“他们一家三口来餐馆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上回在茶社你听说她们母女被为难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愤怒;还有……‘妙味家常菜’这块招牌的‘妙’字,就是取自何妙妙的名字吧?”
我也曾喜欢过别人,这些细节……我懂。
杨晓道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他半天,最后无奈叹息:
“你倒还挺会猜。行吧,虽然说得恶心了些……算你猜对。”
“所以你真的……”
“吴艳兰比我大上几岁,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她是我们的大姐头。后来她跟着母亲来了城里,我才成了阿钟他们的老大。”既然心事已被揭穿,杨晓道也就承认得直白,“我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之所以会想来城里闯荡,其实也就是为了找她。可惜啊,电影里演的那些感人重逢的情节,现实里终究是没什么戏。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等到终于遇见她的时候,她早已经嫁为人妇了。”
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戏谑感慨,倒没有多少伤感失落。
洛襄判断这并不是不可深谈的话题,于是继续问道:“很不甘心吧?”
“当时确实是啊。尤其当我知道她老公是个混道儿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寻思肯定是那个姓何的老混蛋强迫她的,她一定很难过,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那时候傻乎乎地把自己想象成那种大片里的孤胆英雄,天天琢磨着要制订一个计划带她逃离苦海,跟我远走高飞。”杨晓道自嘲一笑,“现在回想起来,那会儿还真是傻得可以,得亏阿钟他们一腔热血,还愿意陪着我一块儿瞎胡闹。”
洛襄也觉得有趣:“那你加入虎头帮,是为了从‘内部’打垮敌人喽?为什么最后放弃了?”
夜风吹起,树杈又不安地晃动起来。那小半截香烟在地上滚动几圈,火星却仍然没有熄灭。
杨晓道一脚踩上去把它碾扁。
“因为她很幸福。”他说,“我在帮里爬得越高,离她越近,就愈发能够感受到这一点。每一次从远处偷偷看她都能发现,她在那个男人身边笑得很开心,很温暖……”
他顿了顿,把已经踩烂的烟头踢到一边。
“很痛苦,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你所爱的人爱上了别的男人,这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事。”
“但你到底还是放下了……”洛襄喃喃道。
“是,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杨晓道苦笑着,“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快乐么?既然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再不识趣地跑去打扰,那也未免太自私了些。就这样吧,世上没有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人生要是不来点儿遗憾,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天选之子了?”
他笑得轻松。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轻松,洛襄无从评判。
“那个‘森哥’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他当然知道。”
“可他还是很信任你。”
杨晓道点了点头。
“我猜他一开始也曾排斥过。但是接触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尊敬他;他应该也是一样,对我越来越放心。他心里应当是清楚的,知道我不会背叛他,也不会破坏他的家庭。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辜负他的信赖,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护得他们一家周全。”
“男人之间的信赖啊……”洛襄半懂不懂地点着头,“总觉得有点儿感人。”
杨晓道瞄着他的侧脸,忽然说道:“其实我前几天之所以带你过去,本意是希望你能在森哥面前混个脸熟。之后我求他帮你找个工作,好说话些。”
洛襄把视线从散发着光晕的路灯上收回,一脸讶异。
“找工作?可我现在……”
“你总不能一辈子就靠送外卖过活吧?”杨晓道拍着他的肩膀,拿出一副人生前辈的做派语重心长地说道,“洛洛啊,我和阿钟他们都是三十多的人了,一辈子差不多就这么定型。你可不一样,你这个年龄正该是奋斗的时候。我想托森哥帮你在厂子里找个工作,给人当当学徒也好,至少得学点技术。这年头,手头有些本事的人终归还是吃香的。”
洛襄点头。道理他都明白,可是……
“小刀哥,你……”他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像你这么肯为员工考虑的老板,这辈子还真是头回见。”
“你这辈子才过了几年?”杨晓道大笑,声音随风飘远,“是自己人就别说见外话。你放心,我可不是要赶你走,就你这老好人的个性,我把你丢出去还怕你被人欺负呢!”
“我……老好人?”洛襄困惑地笑,不知道杨晓道是从哪里得出这么个结论的。
杨晓道抱起胳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想了一想,却还是把它塞了回去。他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撅着嘴巴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一颗星星。
“我其实很早以前就打算把紫陌接到城里来,只是这边住着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儿,总感觉不太方便。但前些日子,紫陌在村里被一个老光棍骚扰,打电话跟我诉苦,我觉得不能再等了。”他解释道,“当然我也可以叫上阿钟他们回去把那混蛋收拾一顿,但治标不治本。没法子,我让紫陌搬到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