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雨虽巧舌如簧,拿出毕生所学来应付金锡予,但他在豪门深府中长大,自小心中就埋下了城府。加上云知雨欲盖弥彰,话说的越多,越透出想要掩埋真相的意味。
金锡予假装信了她的话,在她不舍惜别的眼神里离开了小院,但回了书房,第一件事便是派身边亲信去盯梢。
天下主仆若真是能情深至此,那倒是他孤陋寡闻了。
不出两日,便有了结果。
“少爷,那云知雨果然有猫腻。”
“怎么说。”金锡予放下手中书卷问。虽然心中已有了些隐隐的猜想,但凡事还是要讲些证据的。
心腹略一拱手,慢慢说来。
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云知雨一心系于欧乌身上,不知不觉便留下了把柄。欧乌每日吃的食物,服的药物她都要自己经手,每次煎完药后又仔细清理药渣,虽然知道她有问题,但这滴水不落的举动让人一时也查不出些什么。
“云知雨院中并无厨房,但是为了方便,自己在院中简易搭了个泥灶,专门用来煎药。今日她刚将药汁倒入碗中,还未来得及清理那药渣,房中的欧乌就发出了声音,她心急,起身去看,来不及处理那药渣,我便趁这个空档,带了些药渣回来。”
“经验老道的大夫说,这药渣子里能辨出的有三七,蒲黄,桃仁这几种。”
金锡予眼波流转,接道:“三七止血,桃仁化瘀,这几味药材与风寒之症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心腹见少爷已心知肚明,不再言语,等着吩咐。
“那个欧乌,好些了吗?”
“回少爷,已能坐起身,但瞧着气若游丝,还未痊愈。”
金锡予的手彻底离了书卷,手指一下一下地瞧着书桌,脸上的神色不像是思索,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般,期待又好奇。
一个小丫鬟,能被伤的这么重,必然有所隐瞒,但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呢,真是期待。
“辛苦你了,下去吧。这对主仆,我亲自会会。”金锡予含着笑,朝着那人微微点了点头。
他虽继承了二夫人八成美貌,但与寒霜般的母亲不同,金锡予的肌肉更加饱满,走向也更为流畅温婉。因而,他的笑容是温热的,旁人不注意,就容易陷进去。
心腹好不容易定住了心神,跟着主人这么久,还是会被这美色迷惑,实属不该,羞愧难当,匆匆离去。
书房空荡又安静,只剩金锡予一人。
阳光一缕,从缝隙中直直落到书桌上,屋内无光,只剩那抹金色的粗线。
金锡予抛却了杂念,仔细注意着这一道金光,只见纯净的光芒中,一些微小的飞尘漫无目的地飘荡,虽不起眼,但确实存在。
悲哀如尘埃,被金光一照就现了身。
他收了心思,又拿起桌上刚被他闲置的书卷,只见那白色的纸上,黑字不过寥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句话,自然不是一句简单俗语,而是暗号。
金锡予嘴角仍是微微扬起,眼睛缓缓眨动,只瞧着那几个字。这“金石”并非字面意思,而暗指金家。
金卢何这一月来,只有一日回府,便是逼他选妾那一日。如此忙碌奔波,自然是要有所收获的。
他张开手掌,置于金光中,父亲这么努力,总算是得到了些啊。
不过,父亲愚蠢,行事就如这光中尘埃,暴露于各方势力前,最终,只怕是,碌碌而为,为我做嫁衣罢了。
想到此处,他五指收拢,手握成拳,明明什么都没握住,他却是像抓住了一切。
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下人高声通报:“少爷,云姑娘求见。”
金锡予有些意外,回道:“让她进来。”
云知雨款款而来,不敢抬头看他,走到中央,自己俯首行了一个大礼。
“妾身特来请罪。”她朗朗道。
“你有何罪?”
“先前少爷来我院中,我撒了谎。丫鬟欧乌并非风寒,而是受了内伤。”
聪明如云知雨,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药渣被人动过呢。既然已经引起金锡予的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来承认了,省的被他惦记上,被人监视。
坦白的倒是快,金锡予继而缓缓开口:“此事我已知晓,你可还有别的事要报?”
潜台词是,你的那些秘密已经遮不住了,还是快点告诉我些更有用的吧。
云知雨听了,眉眼间拢上愁苦之色,欲语却又迟迟不开口。
金锡予问,“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知雨仿佛一下子被人戳到了痛处,以袖掩面,又苦又愤:“妾身,不敢说。”
“但说无妨。”金锡予说着,倚靠在了椅背上,静静看着。
衣袖后面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待袖子落下,出现在他人眼前的,又是那个楚楚可怜的云家姑娘。
“我从小羸弱,易被旁人欺负,我爹不忍于心,买了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丫鬟陪在我身边。欧乌忠心护我,替我挡去不少风雨,我二人,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
话音一落,她叹了口气。
“妾身嫁入金家,本为家门之幸。自当端庄稳重,尽心服侍,但妾身愚钝,不知何时惹恼了熹微小姐。”云知雨眼神哀婉,似有无限无奈委屈,“小姐几次三番上门出言凌辱,我自知身份卑微,不曾顶撞。但没想到,她竟然动起手来,欧乌一心护我,便出手反抗,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金大小姐,你不仁,也别介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