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哒哒,响彻在空荡峡谷中。
沈鹭清一身男装,骑着一匹黑马漫步而行,仓庚紧跟其后,坐下棕马打了个响鼻。
两侧山壁渐成收势,沈鹭清仰头而望,山体高耸尖锐,由两边向中间合拢,最终在不远处的前方合为一体,那里便是辉州的入口,天险关了。
如果被困在此处,两处或伏兵或落石,都是死路一条。
黑马停住了脚步,不知所驼之人在出神想些什么。
仓庚轻夹马腹上前了几步,“过了这个天险关,前面就是辉州明霞镇了,云家老爷的地盘。”
沈鹭清点点头,“如果我是纪以湛,必会在此处除掉太子。”
“那就看看云家老爷胆子有多大了。”仓庚说道。
二人不再言语,两腿一夹,胯下马儿放开四蹄急驰而去,一棕一黑肆意绝尘,溅起尘土层层。
一路行人都是从辉州出来,过了天险关向外走去讨寻生路,唯有她二人逆流而上,成倒行之势。纵马向州内而进,引人侧目。
守关小兵心生疑惑,但未有阻拦,放他二人入了镇内。
等到彻底进了镇内才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混乱不堪,流民四散。一切如常,井然有序,只是感觉行人少了一些。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天灾严重吗?”沈鹭清疑惑。
“明霞是辉州的最西侧镇子,受到的影响小些。”仓庚答。
这个答案好像也不是十分准确,沈鹭清面上的困惑之色未减。
“好了,先找间客栈休息调整吧。你饿了十几天,下巴都有了。”仓庚说完,骑马先行,嘴角噙着笑。
沈鹭清听着最后两句,觉得很不对劲,“喂,你说谁没有下巴。”
她的张扬舞爪被仓庚挡在身后,不看为净。
他们还未踏入客栈门店,小二便迎了上来,客栈内空空如也,已经好几日没有客人登门了,好不容易来了一对,可要好好迎进门。
“客官,您二人里面请!”小二笑脸如花,眼睛都快笑不见了。
入座后,沈鹭清抄起菜牌,张口点了几道菜名,小二依旧笑眯眯地,嘴上却是不停说着:“没有,没有,没有。”
仓庚利落,吩咐道:“把有的拿上来便是。”
小二得了令飞快地离去了。
偌大的酒馆二层就他二人,寂静又诡异。
窗外雨丝渐落,顺着风飘进了窗。微凉风意扑面而来,带动了仓庚眼旁几缕发,他眼神似水,定定地瞧着窗外景色。
沈鹭清看着眼前人,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好似从前也发生过,雨绵绵,软化了她的心思。
一阵喜乐由远及近,悠扬喜庆。
奇怪,这种日子,还有人结亲?
沈鹭清也探身向外看去,只见湿漉漉的青石街上,红色仪仗队伍稳步前行。
新郎红衣耀眼,骑马在队伍前端。身后锣鼓唢呐喧嚣之声不绝于耳,只是街两边无人,这幅画面显得诡异又美艳。装着新娘的小轿摇摇晃晃,抬轿之人并不强壮有力,走起路来有些摇晃。
细雨霏霏,打湿了红色绸带,沁出了一片深红。
沈鹭清越看,越觉得这个迎亲诡异,一点没有接亲的热闹嬉笑,反而透着诡谲阴沉。
“欧乌。”
仓庚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吓得她一抖。“怎么?”
仓庚将目光定在沈鹭清身上,开口问道:“欧乌,你有没有想过嫁人?”
沈鹭清递到嘴边的茶都愣住了,她放下茶碗,表情很是奇异,“嫁人?”
一番挣扎,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要说没想过,定然是假的。我既走上了这条路,就知没有终点,嫁人这种事于我而言,太过遥远。”说到最后,有了些许心酸意,端起冰冷茶水,饮了一口。
“不对,并不遥远。”仓庚说道。他的眼神太过灼灼,似乎有话要说。
“不远,那我夫君人在何处?”沈鹭清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劲,可惜收回已经来不及。
“我。”
仓庚一个单字,换来长时间的默然。
窗外喜乐并未停止,那音乐听得沈鹭清慌神。
好在小二赶来,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沈鹭清一把抽出筷子,递给了仓庚,嘴里催促着:“快吃快吃,要凉了。”
仓庚接过,却是不动,等小二走后,放下筷子,重复道:“欧乌,我。”
一双竹筷压在他的上唇,止住了他要继续说的话。
沈鹭清持着竹筷,面露恼意,“仓庚,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我视你为最好的兄弟,姐妹,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兄弟?姐妹?
仓庚一把抓住筷子,向一旁移了几分,他眼中并没有什么羞怯也没有爱意,沉静如深潭,正是如此,沈鹭清才觉得恼火,认为他这次的玩笑实在过了头。
见他动手移开竹筷,沈鹭清也不再逼迫,收回了手。
“我就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匆匆说了一句,低头吃起东西来。
外面迎亲队伍走远了,声音也渐渐消散。
仓庚额前的碎发飘扬而起,挡在了他的眼前。如一根青嫩柳条跌落至湖水中,无声无息便没了踪影。
面前人吃的匆忙,很是刻意。
不愿意吗?
无妨,反正也是要嫁给我的。
仓庚低头,动起筷子。
应当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