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角的皱纹,这才缓缓舒展开,她似是困倦般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说道:“可王大娘那边,咱们究竟是有些亏欠,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宋如是特意语调的轻快的说道:“祖母,春花与王大娘向来熟稔,待她回来之后,我便让春花带着银子过去,好好给王大娘道歉。若是实在不行,王大娘日后的生活所需,我也一并管了。”
老夫人疲惫的点了点头,口中不再言语,她的呼吸很快变得平顺悠长起来,仿佛又睡着了。
宋如是不知道自己的话,祖母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但她只能这般说法,不然若是祖母知晓齐氏也来到了长安城中,恐怕又会忧心。
想到隔壁间的王大娘,宋如是心中一叹。似是不经念叨一般,宋如是刚想得入神,门口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宋如是唯恐惊醒了老夫人,于是起身快步去了前院。
宋如是甫一开门,王大娘便冲了进来。王大娘头发散乱,穿着一件黑色袄子,袄子上面俱是灰土与褶皱,想来是于悲痛当中在地上打滚所致。
宋如是还未言语,王大娘便哑着嗓子说道:“娘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知晓,我的桂儿死了。如今正是年关的时候,她居然死了,还是死在郎中的手上。娘子,你若是不愿意让桂儿伺候你,也不该这般对待她,她才不过……八岁啊……”老大娘眼泪似乎一夕之间流干了,她再也流不出眼泪,无泪的眼睛中赫然盛满了绝望与失望。
“王大娘,待事情查清楚之后,我总会给你一个说法的。”宋如是沉声说道。
“说法?哈哈,娘子以为这么一句话就能打发我这伤心之人了吗?娘子是不是以为我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所以便想如此打发于我?你的丫头是这般说的,娘子也是这般说的,但是说法呢?我的桂儿死了一天了,你的说法在哪里呢?我老实告诉你,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在你院落当中搅个天翻地覆。”王大娘面上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与畅快。
宋如是不为所动,面色不改道:“此事今日才发生,便是衙门里断案也需要几天的功夫,我又怎能一天之内就能把说法给你?何况郎中如今已被关入了衙门当中,是非曲直,自有衙门里公断。”
王大娘闻言,神色突地一僵,她片刻之后,又高声嚷道:“衙门里秉公办案,即便立刻打杀了郎中也是他罪有应得,但是我可怜的桂儿呢?谁把我的桂儿还给我啊?”
“若是衙门里认定郎中有罪,那么我自然要给大娘一个说法。但若是郎中无罪,我当真爱莫能助。”宋如是音量虽然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入了王大娘耳中。
王大娘闻言怒道:“即便不是郎中所为,那么就能抹去了我家桂儿死在百草堂里的事实了吗?你这一句爱莫能助,倒是说的轻轻巧巧。可是一条命就这般没有了。
“桂儿她昨夜还窝在我的怀中,说是长大之后要好好孝敬与我,可是今日她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你让我如何能够接受。我的桂儿呐,黄泉路上,你该怎么过啊……”王大娘说到最后,眼睛当中终于洇出了一点湿意,说到悲痛处,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高声的干嚎起来,悲痛之声惊走了树上栖息的一群麻雀。麻雀展翅,扑棱棱的飞走了,之后天空便落下了片片雪花。
“大娘地上凉,你还是先起来罢。”宋如是伸手接过了一片雪花,六菱形的晶莹雪花,入了手,又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宋如是弹落了水珠,轻声说道。
这场雪下得突然,王大娘的暴起也来得极为突然,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宋如是身前,紧紧的捏着宋如是的手,高声怒道:“你这是要撇清你们的干系了吗?”
“大娘,我并无此意。”宋如是瞧着暴怒的王大娘,语调依旧柔和道。
她此番不过为了平和王大娘心中的怒意,可惜看在王大娘的眼中,她柔和的声音成了另外一种刺激。
王大娘握紧了宋如是的手腕,冷笑道:“娘子莫不是以为认识几个官身老爷,就能为所欲为了?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就要郎中为桂儿偿命,还有你们所有的人都要一同偿命……”
宋如是眼看着王大娘的目光当中满是癫狂之色,伴随着雪花飘下,王大娘眼眸当中便多了一片片的晶莹的雪花。初落的雪花冰冷,王大娘的面上却尽是狂热。
宋如是轻叹一声,说道:“王大娘,你当真不愿意留一丝转圜的余地吗?”
“桂儿都死了,我还要什么转圜的余地,姑娘既然说道转圜的余地了,那劳烦姑娘告诉我,姑娘可给我留下什么转圜的余地了?”王大娘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既然如此,大娘就直管这般闹下去吧。大娘下午的时候似是昏厥了过去,如今瞧着大娘的精神似是好了许多,只是我祖母的公道我又该向谁讨去?”宋如是突地甩脱了王大娘的手,冷声说道。
王大娘一怔,兀自强词夺理道:“若不是你们先杀了我家桂儿,我又怎会上门来讨公道。”
“若是单单是讨公道还好,可是大娘扪心自问,您当真是来讨公道的吗?”宋如是慢慢的说道。
王大娘拧着眉毛,使劲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似是极为嫌恶般的说道:“娘子这话真是好笑,我若不是来讨公道,又怎会数次上门?”
“可是同样是讨回公道,大娘的手法却是全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