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已晚,主簿夫人忍住怒火,加快了脚步,脚步匆匆出了衙门。
衙门街角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拉车的是一匹蔫头耷脑的老马,主簿夫人带的丫鬟婆子虽多,奈何老马力气有限,所以马车之上,至多只能坐上三五人,其余的婆子只能跟车而行。
主簿夫人自是一马当先,踩着小马扎正要上车,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小乞丐,冲着主簿夫人咧嘴笑道:“我瞧夫人面如满月,自是福寿安康之相,还请夫人可怜可怜,赏个三瓜两枣的,小的一整日粒米未进,若是再不吃些东西,只怕会立时饿死在夫人面前。”
主簿夫人听着小乞丐前半句话,还暗自点头,待听到后半句,却是眼睛一吊,气不打一处来,她瞪着小乞丐还未开口,身边的婆子们就一拥而上,扯胳膊的扯胳膊,薅头发的薅头发,不过几息的功夫,小乞丐就被治得服服帖帖。
主簿夫人这才顺了气,怀抱双臂,口中冷冷道:“你不是说你若再不吃些东西就会立时饿死吗,我如今便在这里看个究竟,看看你究竟会不会饿死。你若是当真饿死,我自会送你一口薄皮棺材,让你魂魄得安。但若是你没有饿死,那就是故意欺瞒于我,我定要让你好看!”
主簿夫人口中的的“故意欺瞒”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她几乎把那小乞丐当作了主簿,一双眼睛狠狠盯向小乞丐。
小乞丐一脸茫然,不知眼前这妇人究竟要闹哪出,毕竟天大地大,小乞丐要钱的贯口不过那几样,他不过是说出了最最寻常普通的一样,谁想竟落得了如此一场。
小乞丐头皮阵阵发麻,他甚至有种感觉,若是她们再使力一些,他的头皮立时就会离他而去,当然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他的眉毛本身是横着长的,如今被身后那群婆子扯着头皮,他的眉毛几乎已成一条竖线,他的眼皮子直翻,几乎不能合眼。
他甚至还有一种感觉,自己即便不是饿死,也会先一步因为合不上眼睛而死,临了了到死的时候还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小乞丐暗自叹气,早知如此,就该查了黄历再出门,但是他不过是个小乞丐哪里有钱买什么黄历,许是合该有此一劫,小乞丐暗叹一声,认了命,口中无精打采道:“小的即便饿死,好歹也有个过程,夫人若是实在想看,不如坐在马车上,省得站的久了,夫人仔细脚疼。”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乞丐一番关切之言,听在主簿夫人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什么叫“仔细脚疼?”莫不是这小乞丐也嫌弃自己身量矮胖?
主簿夫人冷冷看向小乞丐,之前在主簿身上没来得及倾泻而出的怒火,全然发泄在了小乞丐身上。
主簿夫人这边气势汹汹暂且不提,且说主簿这边,他对着盈盈拜倒的飞飞姑娘,神色显得极为复杂。
飞飞姑娘似是不知主簿心中所想,只露出一截脖颈,口中低声道:“主簿老爷对奴家的关照,奴家铭记于心,待到事成之时,定会有主簿老爷的好处在。”
主簿目光转向青竹之上,口中依旧不言不语,良久之后,他才低声叹道:“但愿飞飞姑娘能够得偿所愿。”他说完这话,转身离去,行走前那决绝的模样,竟是与他家娘子有着三分相似。
飞飞姑娘起身,眼见主簿老爷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她随手扯下身旁的竹叶,在手里搓磨成一团,口中冷笑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牢房里头的愔儿姑娘却显得极为平静,她面上不悲不喜,目光定定看向牢门,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天色渐晚,夜幕将至,最后一缕夕阳,缓缓从衙门屋脊之上消失,红墙绿瓦的便也带上了一抹黯然之色。
眼见天已擦黑,有人匆匆而归,更有人反其道而为之,刚刚出门,这人身穿簇新澜衫,头戴金冠,腰系玉佩,脚踩鹿靴,手拿折扇,一摇三晃的出门而去,他专捡着人多的地方,缓缓而去。
奈何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他反倒失了意味,只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手中折扇,朝着衙门口而来。
他来得正是时候,他堪堪拐出巷子,就迎头撞上了正要归家的捕快王五,他瞧见王五一身青衣,腰带令牌,于是停下脚步,笑着说道:“这位捕快老爷可是下了衙,归家去?”
王五点了点头,脚步不停道:“正是。”
这人眼见青衣捕快王五要走,急忙扯住王五的衣袖,口中笑道:“捕快老爷既然已经下了衙,不如同我一起吃酒去?”
王五停下脚步,盯着这人看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周司马家里小舅子的名头,我第一日在衙门当值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衙门里自有衙门里的规矩,下了衙门不谈公事,想必郎君你也知晓,所以郎君若是有事,只怕我这一个小小的捕快,人微言轻,帮不了郎君什么……”
阿隽被人识破了身份,倒是神色一松,他收好手中折扇,凑近了王五一本正经道:“听闻今日衙门里有人击鼓鸣冤?”
王五颔首道:“既然郎君是周司马的小舅子,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日衙门里确实有人击鼓鸣冤,至于那人为何要击鼓鸣冤,我不能说,也不知晓。至于其他内情,我更是分毫不知。”王五说到最后,抬步又要走人,仿佛并不愿意与阿隽过多接触。
“你先别着急走啊……我还有话要说……你有你的难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