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出的消息?”
“公告写的是前天。”
程凉岸将眼角的眼屎扣掉,“天公局转风向了?”
小杨噘着嘴抽抽搭搭:“你看咱们本来生意就不咋地了,以后还活得下去吗?”
“别伤心,怎么活不下去?那8的支出从你的工资里面剔出来就好了,我不亏呀。”
“老板......”小杨跺跺脚,捂着脸翘着嘴巴,沿着小道转过柜台,从后面一个角门出去了。
程凉岸百无聊赖,拿起柜台上的玻璃瓶把玩,里头灌了半瓶亮莹莹的黄色液体,程凉岸翻着瓶子看亲自写下的说明书,“哎呀......原来都过期这么久了,坏了,亏了。”
程凉岸掀开瓶盖,瓶口立即溢出腥气。她想象着温秉那张拿刀比着画刻出来的脸,勉强好受一些,然后凑手进去掏摸,几下就揪出一颗土黄色的珠子来,质地浑浊,有鸡腰子那样大。
拳权山坐落在沿海一带。
若把拳权山的主峰比作一个人,可以这么形容:脸是云里雾里,上半身是奇石险峰,腰腹是重山复岭,再往下半身去......不仅光秃秃的,还有点凉飕飕的、漏风。
这主峰的根底不知被哪路天公撩拨过,不仅拔地而起四十米长不出几根树枝,而且不知被那个缺德的,竟然从山窝子里掏穿一个方方正正的洞!
那山洞平整得像刀从豆腐块上削过,露出草皮稀疏的里子和两根对称的山大腿。
所以这样一座上半身俊俏的山峰在当地上有一个诨名——叫什么“灶头山”。
灶头山临海,穿过灶头山的“裆下”,有一块不到五百平米的露天石崖,像一个戏台子带在沧海之中。
程老板的私宅建在这里,她虽然生意惨淡,但也算住着海景房呀。
这海景房也是石头磊成,原滋原味的连墙灰都没有刷一层,摆设也别有品味:床是凸起的一大块石板,在两根石柱上盖一块旧门板就是饭桌,板凳嘛......随便坐,地上有的是天然凸起的“石板凳”。
温秉从海上来,海浪在崖下一浪高过一浪,他在石崖边上落定,靠山的石屋畸形滑稽,油烟从屋后溢出来。
他沿着石屋转到后面,小杨正在因地制宜的厨房——就是一口露天石头灶台里做中午饭。
温秉站定,看着小杨投入到扭动的屁股,在噼里啪啦的油爆声里犹豫半天:“......你好,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叫众生长亭的店铺?据说是专门售卖异兽器官的。”
小杨正哼着歌,被吓得差点失了魂,扔了铲子大叫一声:“啊——”
冷汗沁沁地转过背去看来人——这个年轻人真是好看呀,比不修边幅的老板好看、比邋里邋遢的老板整洁、比懒散像烂泥的老板有线条。
明明眉眼柔软、脸皮也细嫩,说话时带着薄薄的笑意,可是小杨被他看着,突然生出一股惴惴不安的压迫感。
“是......是呀。客人您从哪里来?买异兽灵官的话,就在石洞子里面,您没看见吗?”
温秉从海上来,他左右扫视一圈,在石滩拐角处果然看到一个透着微光的石洞。
石洞贯穿拳权山,这头的开口已经收窄到只有不到十米高。
“我找程凉岸。”
温秉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难言的压抑,来者不善的意味呼之欲出。
小杨吞了吞口水,手指颤颤地指向石洞,“老板就在店里,您......您请便。”
温秉闭了闭眼,“谢谢。”转身往石洞里走去。
小杨呆愣在原地,锅里的油烟冉起焦味,被这又辣又焦的气味一刺激,他的脑袋瓜难得灵光一回:“这先生打哪儿来的?”他望着沧海茫茫,自然自语。
程凉岸肚里空空,距离上一碗泡面已经过去六个小时。她的眼皮跳得更厉害,喉咙里痒痒的不舒服。
温秉走到众生长亭门口,停顿了一下,盯着飞檐上的木牌子和门框上的风铃看了一会儿。
石洞子里时不时有过堂风呼啸而过,即使骨头拍击得再激烈,发出的声音都是低沉的闷响,听久了就会袭来睡意。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众生长亭里安静得令人发慌,从密密的门帘里看过去,隐隐绰绰只见一双晃动的脚搭在柜台上。
温秉迟疑了一阵,听见打火机扳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