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迈步走出了殿外。
赵王何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微微朝着前方、朝着蒙仲的背影虚空探了两下,旋即,他默默地放下右手,神色复杂地看着蒙仲离去的背影。
“君、君上?”
在旁,肥幼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臣去将蒙司马追回来?”
“他不会回来的。”
赵王何长吐一口气,摇摇头说道:“寡人不是他心目中的明君……”
肥幼连忙摇头说道:“君上言重了,蒙司马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这个意思。”
赵王何摇了摇头,看似平静地说道:“即便在明知势不可违的情况下,他仍要做最后的尝试,解主父之围,这是因为在他心中,唯有主父那样的雄主才可以帮到宋国,而非寡人……”
“君上请息怒。”
见赵王何面色不太对劲,肥幼连忙劝道。
“寡人没有动怒,寡人只是……算了,肥幼,你先送蒙卿离城吧,若他强行出城,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喏!”
肥幼闻言,立刻告别赵王何,走出殿外奔向远处的蒙仲。
『……你就如此肯定寡人无法抵制秦、齐两国的压力么,蒙卿?』
缓缓走到殿门口,赵王何望着遥远处蒙仲的背影,喃喃自语。
此时的他,心底涌现几丝不服气。
片刻后,肥幼便追上了蒙仲,将其带离了邯郸。
待一同回到肥邑后,蒙仲唤来了等候在邑内的蒙虎、武婴二人,准备带着二人返回沙丘行宫。
在送别蒙仲等人时,肥幼叹息着说道:“一定要去么,蒙司马?”
蒙仲微笑着说道:“我还有一干兄弟在沙丘行宫,怎能弃他们不顾?”
“我不是指这件事。”肥幼摇摇头说道:“蒙司马你……唉,我索性就跟蒙司马说了吧,赵成、李兑他们是不敢加害您的,因为君上此前特意嘱咐过他们,包括蒙司马的那一干兄弟,只要诸位肯离开沙丘行宫,我敢保证赵成、李兑他们绝不敢趁机加害蒙司马你等,但若是蒙司马执意要想办法解救赵主父脱困……”
纵使是蒙仲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缘故。
不过话说回来,前几日他确实曾感到奇怪,毕竟王师曾通过喊话逼迫公子章自刎、逼迫田不禋伏杀,但对于他蒙仲这个曾经让王师几度付出沉重代价的“叛将”,王师那边却只字不提毫不夸张地说,若当时赵成、李兑二人执意要逼死他,蒙仲亦不知自己当时该如何脱身。
幸运的是,王师根本就没有提及他,蒙仲此前还以为是阳文君赵豹的照拂,没想到却是赵王何在背后对安平君赵成与奉阳君李兑等人施压。
想到这里,蒙仲有些愧疚地对肥幼说道:“方才在宫殿内,在下由于过于失望,语气、用词有些失当,还望肥幼兄日后再见到君上,代我向他致歉。”
肥幼点点头,旋即又说道:“蒙司马,若是势不可违,请蒙司马千万莫要意气用事,若走投无路,不妨回邯郸辅佐君上,你说君上欠缺一份胆魄,那蒙司马何不变成君上的胆魄呢?”说到这里,他亦感慨道:“相信这也是家父的心愿。”
“……”
蒙仲愣了愣,旋即苦笑着向肥幼告别。
三匹战马载着蒙仲、蒙虎、武婴在道中飞奔,期间蒙虎回头看了一眼身背后仍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的肥幼,笑着说道:“这肥幼虽然没什么才能,人倒是挺不错的。”
“别瞎说!”
蒙仲当即制止道:“肥幼兄亦是自幼习文练武,只是肥相对其要求太高,才认为其子不成器罢了……”
“我就随口一说嘛,我与他又没怎么接触,我怎么晓得?”
蒙虎嘟囔着解释了两句,旋即对蒙仲说道:“那么他的提议呢?也就是回邯郸辅佐赵何……我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啊?有你在赵国受到赵何重用,这也能维系赵宋同盟吧?”
“办不到的。”蒙仲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留在赵国,留在赵王何身边,助后者遏制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旧贵族派势力?单凭他蒙仲?怎么可能办得到!
就算蒙仲的身后有赵王何支持那又怎样?
打个比方说,针对赵国究竟是亲善秦国还是亲善齐国,蒙仲提出亲善秦国,满朝臣子无人附和,而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提出亲善齐国,却能得到朝中臣子的支持,在这种情况情况下,就算赵王何鼎力支持蒙仲又怎么样?最终还是得做出妥协。
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赵王何羽翼未丰,且性格亦不像赵主父那般强势,因此自然难以阻止朝中臣子倒向赵成、李兑那边。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蒙仲留在赵国、留在赵王何身边,亦无济于事。
这正是蒙仲在劝说赵王何失败后,毅然返回沙丘行宫的原因别看赵主父如今好似面临绝境,但若是蒙仲能保护赵主父逃离赵国,待日后秦、宋两国对赵国施加压力,赵主父还是可以风风光光地返回赵国,执掌赵国的权柄。
只有这样,赵宋之盟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日后,蒙仲、蒙虎、武婴三人回到了沙丘一带。
鉴于此时王师将沙丘行宫团团包围,无法进入行宫的蒙仲就只能再次假冒阳文君赵豹的族侄,恳求后者的帮助。
对于蒙仲这个假冒的侄子时隔数日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阳文君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调侃蒙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