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孟子曾经就跟蒙仲聊过,得亏宋王偃身边有惠盎在,且宋王偃也信赖惠盎,因此在惠盎的规劝下,宋王偃总算时能遏制一部分骨子里的残暴,否则,恐怕与历史上的夏桀商纣真没有多大区别了。
只见在从旁诸侍官、宫女、卫士心惊胆颤的注视下,宋王偃在听到蒙仲那番不客气的话后,先是面色阴沉地瞪着蒙仲,随即忽然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还是一无既往的不讨喜。”
『大王竟是不怪罪此人无礼冒犯?』
从旁的诸侍官、宫女、卫士们简直难以置信。
要知道方才,当宋王偃沉下脸的时候,他们怕是作为居外人,亦是被吓得心惊胆颤。
可谁曾想到,眼前这位君主最后居然笑了出声。
难道就因为这个蒙仲是惠相的弟弟?
不对呀,就连惠相都不会这么跟这位君主说话。
就在众人对此百般不解的时候,宋王偃招招手将一名卫士召到面前,继而将手中的利剑递给了后者,旋即,他从一名宫女的手上拿过衣袍,披在身上。
期间,他仍与蒙仲闲聊着:“前段时间,秦国的魏冉拜访了寡人,听他说,魏国派了翟章与你率援军支援我宋国……陶邑收复了?”
蒙仲点点头说道:“已被我方收复,如今正由景敾驻军。”
听闻此言,宋王偃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忍不住问道:“陶邑的损失……严重么?”
“所幸并不严重。”
说着,蒙仲便将陶邑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当得知陶邑几乎是毫无损失被秦魏联军收复时,宋王偃微微动容,神色复杂地看着蒙仲。
以己度人,宋王偃当然知道无论是司马错也好、翟章也罢,都不会去管陶邑的损失是否严重可能在这两位看来,他秦魏联军此番帮宋国夺回陶邑,宋国只有感激他们,哪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们必须完好无损的夺回陶邑?
想来,也只有蒙仲这个宋人,才会真正去考虑他宋国的利益。
想到这里,宋王偃用他的称赞方式点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陶邑乃是我宋国的大邑,占得全国税收的近两成,若陶邑遭到破坏,我宋国的损失就大了……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话,蒙仲抱抱拳说道:“这是秦魏联军以及景敾军司马的共同努力,并非在下一人之功。”
听到这话,宋王偃微微一乐,在闻言斜睨了一眼蒙仲,似笑非笑地问道:“是景敾托你在寡人面前替他求情?”
蒙仲没有说话。
毕竟,在他率军离开陶邑时,景敾确实有拜托他在宋王偃面前求情,是故他方才才会提及景敾。
见蒙仲不说话,宋王偃轻笑道:“看来被寡人猜中了……这个景敾,作战不力,轻易就被李兑夺取了陶邑,你说寡人要如何处罚他才好?”
瞥了一眼宋王偃,蒙仲淡淡说道:“几年前在下便看出,景敾军司马并不是很擅长带兵打仗,不过却对宋王忠心耿耿……数年过去了,不擅长带兵打仗的景敾却还担任着军司马之职,我想其实在下并不需要担心宋王会因为我替他求情而额外重罚他。”
“……”宋王偃盯着蒙仲看了片刻,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还真是不讨喜。……你也是这么对魏王说话的么?”
“怎么会?魏王可不曾得罪过在下……”蒙仲淡淡说道。
『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从旁的诸侍官、宫女、卫士们,已被吓得面如土色,生怕宋王偃被蒙仲激怒,以至于连带着他们也遭了秧。
但奇怪的是,尽管蒙仲说话如此不客气,但宋王偃还是没有动怒。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正在乎他宋国的忠义之士,尽管此人如今在魏国担任要职。
宋王偃虽然性情暴虐,但还真没有杀过心系国家的忠义之士,他以往杀的,要么是那些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家伙,要么就是那些只懂得阿谀奉承的。
至于像惠盎那种重臣虽说惠盎少不了在原则问题上与宋王偃起争执,多次气得宋王偃直呼要杀死惠盎,但事实证明,惠盎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依然还是宋国的国相,还是宋王偃最信赖的臣子。
那些阿谀奉承之徒,杀了就杀了,反正这种人永远不会缺,召之即来,但像惠盎这等有利于国家的贤臣,却是伤害不得,这一点,纵使是性情残暴、暴虐的宋王偃也是很清楚的。
而蒙仲,显然也是一位有利于国家的忠义之士。
在领着蒙仲前往正殿的途中,宋王偃问蒙仲道:“今日怎么想到来见寡人?哦……惠盎不在对吧?看来你是为什么事而来。”
见被宋王偃看穿了来意,蒙仲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前一阵子,我去蒙邑看望了族人,因此并未与秦军一同行军……倘若不出意外的话,秦军还得过几日抵达彭城,而我麾下的骑兵,干粮已所剩无几……”
宋王偃点点头说道:“寡人知道了,待会寡人就会吩咐下去。”
“多谢宋王。”
“不必客气。……再怎么说,秦魏联军此番也是为援助我宋国而来,宋国自然要供应粮草。”说罢,宋王偃问蒙仲道:“惠盎不在彭城,你这今日打算在何处落脚?”
“就住在城外吧。”
“城外啊……”宋王偃思忖了一下,旋即意有所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