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越无岐走远,辰霄松了口气。他身上的伤已愈合得差不多了,痛楚也已完全消失。他动了动手脚,确认无碍之后,便屈膝半跪,向冉悦伸出了手,问道:“主上,能站起来么?”
便在他的手要触及冉悦的那一刻,冉悦却将他的手轻轻推了开来。
“对不起……”冉悦哽咽着开口,“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说罢,慢慢站起了身来,颓然走开。
辰霄默默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神色中虽有忧怯,却依着她的话,没有跟随。
玉昳真人见此情状,摇头一叹,对一旁的宁疏道:“我们也走吧。”
宁疏也无法,只得随真人离开。
而后,因驰援之故,全派上下一片忙碌。广场上这场闹剧,不过引得几句议论,很快便无人再提起。
待到出发之际,宁疏不禁觉得,还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只怕只有他一个人了。冉悦始终没有回房,辰霄大约还在等着,若是不管他们,还不知要折腾到多晚。但说要去管他们,却又似乎有些多管闲事。到底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况且安慰劝解也并非他的强项。思虑再三,他只好去找了宏毅。
宏毅见到宁疏,倒有些惊讶。虽说在门派中是同辈,但身为宫主的入室弟子,宁疏的地位自比其他人高些。如今这般,颇有些纡尊降贵的味道。待宁疏说明来意,宏毅不禁莞尔。谁能想到这看来高傲的师弟,却是个如此细心又体贴的性子。他有心调侃几句,但终究不熟,还是作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待送走宁疏,他便起身去找冉悦。
说起来,“找冉悦”这件事,放眼灵宿宫,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绕过大殿,取小径往后山,穿过一片松林,有一块突岩。突岩之下,有一处小小的凹陷。说是山洞,但却不深,不过容得下一个幼童罢了。所以,如今这地方,是万万容不下冉悦的。
眼看她蜷紧身子把自己藏在岩石之下,却还露着双腿在外,宏毅笑叹了一声,缓步走了过去。
“哟,这是谁呀。”宏毅开口,笑道。
冉悦听到宏毅的声音,将埋在双膝里的脑袋抬了抬。她早已止了哭泣,只是眼睛还红着。她看了宏毅一眼,又恹恹垂下了眼睑。
宏毅依旧笑着,在她旁边坐下,却不再言语。
许久,却是冉悦开了口,道:“好饿。”
“可不是,”宏毅道,“太阳都要下山了,什么都还没吃吧。”
冉悦头枕着自己的膝盖,手指揉搓着衣角,道:“先生,我是不是哪里得罪镇溟坛主了?”
“啊?”
“她好像特别讨厌我……”冉悦压着声音,听来甚是委屈,“还是说,我本来就是个讨人厌的人?”
宏毅不禁有些好笑,但看冉悦如此沮丧,他多少忍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嗯,今早的事呢,我听你宁疏师兄说了。要我说,镇溟坛主倒不是讨厌你,是恨你啊。”
这话把冉悦吓到了,她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宏毅。
宏毅不紧不慢地补了话:“恨铁不成钢。”
冉悦怔了怔,抬手在宏毅臂膀上打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甚是绵软,根本造不成伤害,但宏毅却装出了十分的疼痛,道:“哎哟,怎么还打人呢?”他说着,渐收了戏谑,“其实,那日你与殛天剑侍交手后受了伤,是镇溟坛主救你回来的。”
“这我知道。”冉悦喃喃道。
宏毅笑笑,又道:“后来她就来找了我。”
“诶?”冉悦不免惊讶,“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兴师问罪呗。”宏毅回想起那日的事,不禁苦笑。
要说这镇溟坛主越无岐是出了名的冷淡凉薄,自己麾下的弟子都不甚热络,何况是烈炎坛的弟子。故而她的到来,着实令宏毅惶恐。彼时,宏毅还未听说冉悦对战剑侍之事,自然也猜不出越无岐的用意。好在越无岐不是拐弯抹角之人,直截了当地问:
“烈炎坛弟子冉悦天资甚高,你身为她的带教师父,为何刻意隐瞒?”
宏毅闻言一惊,竟不知如何回答。
越无岐冷冷看着他,道:“如今魔道猖獗,灵宿宫正是用人之际,何以有此韫椟藏珠之举?她年岁尚小,或不知自己的深浅。可你岂会不知?若有什么理由,现在说吧。”
宏毅无奈,略斟酌了一番,道:“坛主可还记得,烈炎坛曾有一位弟子,十岁上下便炼出灵羁,召唤了战灵?”
越无岐想了想,了然道:“原来是她。”
“嗯。就是她。”宏毅点头,“那般年纪能召唤战灵,也曾令门派上下震动……可惜,那日她召唤出的,是一位天士。”
越无岐微微皱了眉,多少明白了宏毅的意思:“以战灵强弱判定弟子的高低,确是灵宿宫的陈规陋见。但你应该最了解实情,既知误判,为何不向师门解释?”
“坛主太抬举我了,”宏毅讪讪一笑,“说来惭愧,彼时,我也有些陋见呢。您看,大多数弟子辛辛苦苦修炼了十几年,才好不容易炼出灵羁。还有些没造化的,穷尽一身也没能摸着奥窍。而这孩子,三四岁时被门派收养,连个正儿八经的师父都没拜,不过随着我这种不上不下的弟子修炼了几年,‘呼啦’一下,就能召唤战灵了……呵,您说吓人不吓人?还好啊,仔细一看,一个天士,总算是叫人放下了心。想想也没什么,不过是她运气好,终究道行有限,能召个天士也就到顶了。”
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