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国自开国盛世之后,起起伏伏,已有二百三十一年。
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二百多年来明主自然有,但昏庸皇帝更多——架不住外戚奸臣宦官小人等等,还有有的皇帝本志不在皇位,吟诗作对的,做木活的,还有喜欢在宫里弄条街摆摊的,胡作非为,简直要了一帮大臣的老命。
但那些喜欢乱搞的皇帝们显然也没有古人禅位的美德,大权在手天下我有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就算是做木工有个皇帝身份也方便行事许多,没见木料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吗?——所以皇帝无能还坚决不退位,乱臣贼党趁势兴风作浪,盛世之下,根基腐烂,呈现落日的余晖。
就像一个弄潮好手,尽管一身腱子肉,内里已经长瘤,也是命不久矣,即将投奔大海母亲的怀抱。
按理说乾国扑腾扑腾也该不行了,谁知国运命不该绝,到了先皇闵帝时,十几个儿子明争暗斗,闵帝撒手归天之际,所有人最不看好的十四皇子神奇的在重重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将夺位的兄弟姐妹杀尽,把屁股牢牢地扎在龙椅上,是为武帝。
武帝即位以来,雄韬武略,以铁血雷霆手段整治朝纲,几年来将国家治理的蒸蒸日上,河海晏清。
如今是天元一十三年,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整日热闹非凡。
市井百姓,达官显贵,当然也少不了……恶霸纨绔。
秋幽馆,咋一听,直叫人感到充满文人气质,秋微清幽。实际上,是富家子弟斗蛐蛐儿的地方。
“哎,梓桐,你今儿瞧见姜泽了吗?”叶翊大汗淋漓从人堆儿里钻出来,看见贺梓桐正坐着品茗,纳罕问道。“他一向对这个有兴趣,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贺梓桐喝了一口茶,眼珠微微一转,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儿,“听说他被自家老爷子赶去城外接贵客了,啧啧。”
“……那还真是不幸,今天紫金将军连胜五场,姜泽是见不到了。”
……
正是暮春时节,城外双目所及之处尽是碧色青青。
天是浓浓的蓝,大朵的白云浮着,就像昨儿个怡红院里小翠姑娘喂给他吃的云片糕……姜泽像没了骨头一样懒懒地趴在茶寮的木桌上,嘴里闲闲的叼了根狗尾巴草。
“公……公子,您的茶。”茶寮的丫头扭捏的送上茶水,偷偷打量着他。
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呢,一身黑衣,滚边赤色火云纹路,阳光下闪现出柔和的光,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墨发悉数扎起,鬓若刀裁,浓眉下一双凤眼,深邃迷人。挺拔的鼻子下双唇紧抿,唇瓣有一点点厚,恰到好处的性感不羁。
姜泽端起粗糙的酱色瓷碗,抿了一口,眉间微蹙,果真……难喝。
但他也没有发火,原本就没指望这么一个小茶寮能有什么极品好茶,能喝就行了。嗯,我果真是有道德有素质的纨绔。这么想着,姜泽默不作声闷了一碗。
“咳咳,”劣质茶叶的味道充斥他的鼻腔,姜泽有点呛,他大喇喇抹了抹嘴。
想起他爹姜成那副谄媚的嘴脸姜泽就心生不爽,本来嘛,今天是他和狐朋狗友——姜老爷对姜泽小伙伴们的特指——嗯对,叶翊和贺梓桐一起去给紫金将军摇旗助威的,谁知——
“……紫金将军是谁?”姜爹问道。
“噢,就是秋幽馆我押的那只大蛐蛐儿。”
“滚滚滚滚滚!”
用扫帚追着姜泽打了快半个时辰后,姜老爷用不去就断了他的资金来源为要挟,姜泽必须去替他去接一个贵客。
接风人,姜泽,必须是本人亲自去。
地点,城外,或者说,越远越好,姜老爷说这样才能体现出姜家的诚意。
时间……
姜泽抬头望了望天,日头都快到头顶了,特么的小爷都等了一上午了,人呢?
姜家少爷烦得很,他昨晚玩的晚又被姜老爷耳提面命了一番,今早鸡还没叫呢姜家爹爹就毫不客气的踢开儿子的门,将睡眼惺忪的姜泽丢到府门外。
“快去吧,别给爹丢脸啊。”姜父甩了袖子扬长而去。
顶着俩硕大无比的黑眼圈的姜泽:……我真的不是垃圾堆儿里捡来的吗。
“也不知道老爷子搞什么鬼,接贵客接贵客小爷都跑到城外去了,这架势搞得,啧啧。”姜泽活动了一番筋骨,有点不耐烦了。
“少爷你再等等吧,要不老爷那儿不好交差,”姜泽的随从明轩宽慰道,他正想着再说点什么,一瞥看见遥遥的有辆马车过来,眼前一亮,“有马车过来,少爷你看,那车身上是不是老爷交代的蓝府的标记?”
姜泽眯起眼睛,因为习武的缘故,他的视力极佳。
不错,是那辆马车,前面两匹高头大马,毛色雪白,没有一丝杂质,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
像两头玉狮。姜泽心里一惊,会是他想的那样么……他暗自压住心里波动,继续打量:车身通体墨色,在阳光下幽幽泛着紫光,是上好的老花梨木,有市无价;帷幕是天青霓,遇水不湿,降尘防光,这种料子是从南方传过来的,京城很是流行,有头有脸的勋贵们很喜欢用,一匹的价格炒得高到堪比黄金,现在已经不是用钱能买得到的了。
辕马华贵,但不是行家也看不出来里头的名堂,一般人只是单纯觉得看上去贵,实际上……确实是贵,贵破天际了,就连有的公府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排场。
有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