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
贺梓桐刚踏进府里,管家就急忙上前道,“少爷,那位……又来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个人。
闻言,贺梓桐嘴角一贯噙着的笑意迅速消失不见,他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便抬脚向贺老爷的书房走去。
管家远远从后面看过去,少爷的背影茕茕孑立,像一枝有些枯萎的墨荷,隐隐透出孤寂的意味。
他拍了拍脑袋,是自己眼花了吗,怎么觉得少爷刚刚的眼神有一股子狠厉呢?
猓果不其然又看到木槿树下那个黑色锦衣的人影。黑衣男子敏锐地转头,看到是贺梓桐后眼里的寒冰稍稍褪去,不带一丝感情道,“大人在里面等你。”
贺梓桐不发一言,径直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点灯,稍稍显得昏暗。一个五六十岁的的男人负手站在书桌后,静静的观赏悬挂在墙壁上的《嵩阳汉柏图》。夕阳透过窗棂,橘黄的阳光淡淡的照在画上,柏树枝叶,纤毫毕现。
贺梓桐沉默的跪在地上,他的一半侧影笼罩在夕阳下,半明半暗,像一幅暗金色的剪影。
“整天混吃等死,浑浑噩噩,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枉我教给你那么多,真是给我丢尽了脸,”男人的语气颇为不屑,“果然……下贱胚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贱种。”
贺梓桐一动不动。
“不过啊,”男人舒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来,因为年纪大了,瞳孔微微有些浑浊,但仍有精明之色。“现在是你为我做贡献的时候了。”
“愿为大人分忧。”回答的声音充满了生硬的恭敬。
“哼,”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但又慢慢平静下来,“你觉得……安平公主如何?”
“权势滔天,作风大胆,面首无数。”
男人慢慢咧开一丝笑容,“是啊,这两点很重要;权势滔天,”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权力,多么美妙的味道。”
他睁开眼睛接着说,“还有面首,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以此展开我大计中的一部分,蚕食安平的权力。”他的眼光肆无忌惮地在贺梓桐身上游走,“而你,虽说是个贱种,但皮相还是不错的。”
恍若晴天霹雳,贺梓桐大吃一惊,他甚至稍稍挺直了上身,语言艰涩,“大人,我不……”
“你不?”男人冷冷一笑,语气充满嘲弄和轻蔑,“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你有什么咨格说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语气幽幽一转,“还是说……你不想管你娘的生死了?”
贺梓桐陷入了沉默,短短几秒,大脑中的思绪翻江倒海,往事一幕幕回放在眼前,尽管有无数的咆哮,无穷的怒火,无尽的嘶吼,胸口像是火山喷发岩浆滚烫。他还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是,全凭大人安排。”
男人丝毫不意外,贺梓桐的表现都在他意料之中,他一手抚须,笑眯眯的,眼角堆出许多褶子,像一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他缓缓道,“很好,这一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了,我会让黑鹰安排人好好调教你的,你将会是安平公主最宠爱的面首。”说着,他微微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远山处夕阳西下,太阳湮灭了最后一丝光线。黑暗,来临了。
贺梓桐一直跪在原地,像一尊没有意识的雕塑,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就连男人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刺破掌心,鲜血淋漓。他整个人如同置身于九玄寒冰的冰窖之中,没有一丝暖意。直到舌头尝到铁锈的腥味,他才发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很久之后,他终于起身,跪了太久的膝盖酸疼不已,小腿发麻,可他像是没有知觉似的一步一顿走出去。
今夜,无星无月。唯有大片的乌云,沉沉的遮住十里夜空。
呵,贺梓桐自嘲的笑笑,确是比哭还难看。方才才看过董立的笑话,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之后,他贺梓桐就将成为安平公主的面首之一了,这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吗?
啊,不好意思,董驸马,看来你头顶上的帽子要多加一顶了。
念及此,贺梓桐暗暗笑了一声,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打趣。他的心情稍微轻松一点了——如果没有看见贺老爷的话。
贺梓桐心情复杂地看向来人,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他心里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及滚,最终还是一句没有丝毫敬意的,“爹。”
贺老爷贺中齐,是一个从四品下的文散中大夫。他见了贺梓桐也是一惊,有点尴尬的回了一声,“是梓桐啊,不早了,快回房间休息吧。”
贺梓桐淡淡应了一声,与贺中齐擦肩而过。
像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叶府
叶翊回到叶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府里次第通明,然而蔓延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凝重肃穆,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仆从们个个敛神屏气,生怕一个响动不对了,就惹得主子不痛快。
叶大人坐在主厅里,一张脸黑的能滴出水来。叶夫人隔着桌子坐在另一张主位上,双手不停地搅拧着帕子,显示着主人焦灼的心情。
“你是怎么回事?!”叶大人,也就是叶翊的爹,叶正言,语带威严。“身为叶家嫡长子,整日里不学无术,这一次竟然去小倌馆彻夜不归!”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叶夫人的手微微颤抖。
叶翊一声不吭的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