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沉默了很长时间。
金鳞静静待着,它敏锐地感觉姜泽情绪不对,想了一想,还是飞下去,停在姜泽的肩膀上。
良久,姜泽合上书,他伸手摸摸金鳞的脑袋,金鳞眨着眼,左顾右盼。
他小时候见金鳞时,它还是一个瘦弱的小鸡仔,——当时,姜泽是这么以为的,——后来,楼一层说它的父母被北狄人捉了,它一只鸟在巢穴里,毛还没长齐,一条蛇对它虎视眈眈。
楼一层见到金鳞的时候,它就是这样,无父无母的弱鸟,却格外凶残,跟蛇搏斗,还成功啄瞎了蛇的一只眼睛。当然,自己受了更大的伤。
最后的紧要关头,楼一层出手把蛇杀死,他们一人一鹰,把那条蛇剥皮抽筋,吃了一顿蛇肉大餐。
再后来,金鳞就跟着楼一层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楼一层把这个鹰取名为金鳞,姜泽端详着金鳞锐利的鹰眼,它一身羽毛边是金色的,在阳光下耀眼的紧。姜泽笑了笑,还真是贴切。
“我不会轻易死,一旦死了,势必有蹊跷,你要找出边关的叛徒,查明真相。”
姜泽默默不语,说了那么多,无论他愿不愿意,到头来,他还是要去战场……
边关。
姜泽默念,他还是要去,找出叛徒,手刃仇人,为师父报仇。
还有,守得乾国安宁,那人,也是平安的。
他不想看到大婚,既如此,只能离开了。离得远远的。
“金鳞……”姜泽喃喃,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战鼓低鸣,黑云包裹之中,终于透出几丝金光。他看着水面,静水流深,“你愿意跟着我去战场吗?”
……
公主府
秋日晴空,大雁南行。
天高云淡,丝丝缕缕,宛若鱼鳞淡网,仿佛澄碧白汤。
安平推开小轩窗,托腮望着远处的景色,她今日没有着宫袍,穿了便服:一袭淡红色束腰云尾长裙,上面绣着奶白的木槿花,栩栩如生,柔和,美丽,优雅。
“公主。”
安平向下一望,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那个有着狭长狐狸眼眸的少年,绯衣玉带,手持一枝梅花,笑吟吟的站在窗下。
她看着他,他亦望着她,对方的眼眸中,都有彼此。
贺梓桐把梅花插在鹤纹浮雕白釉净**中,端庄的红和素雅的白,透着一层莹润清新,煞是好看。
“怎么,你的……病好了?”安平顿了一下,还是没有用欲瘾这个词。
贺梓桐知道安平想说什么,他心下一动,走到安平身边,轻轻揉着她的肩膀:“有公主记挂着,怎么敢不好?”
“什么时候你也会这些油腔滑调了,”安平失笑,她拉住贺梓桐的手,“真的好了?”
贺梓桐道:“差不多了,还有些轻微的……不过可以抑制,没什么大碍。”
之前,安平用特制的轻铁链把贺梓桐锁起来,不让他自渎,也避免他自残,贺梓桐也拼命的抑制自己,在欲海中挣扎沉浮。
真是一段恐怖的日子,每每醒来都以为自己身在地狱,痛恨自己可耻的**,更痛恨将他变成这样的人。
这是最阴险的法子,比毒瘾还要恶毒,将好好一个尊贵公子折磨到崩溃,从内而外,他学的那些道德lún_lǐ、礼仪计谋通通喂了狗,铁打的意志也抗不下来。
身心俱疲,万念俱灰。
能挺过去的人,少之又少。
好在,他挺过来了。
耳边一直有温柔而坚定的女声,有耐心的一遍遍告诫他,坚持,撑住,戒掉欲瘾。
他知道是公主。
贺梓桐的眼角更加柔和,眼眸中盈着深情缱绻。当这双本就能魅惑人心的狐狸眼儿专情地注视一个女人时,简直能吸附人的灵魂,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他,与他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安平怔愣一会儿,偏过头去,“那便好,”她从贵妃榻上下来,玉足踩着拖鞋,她走到桌前,坐在鎏金透雕五彩凤凰白底梧桐枝瓷墩上,回眸望了一眼贺梓桐,“过来坐,”她顿了顿,“我有话对你说。”
贺梓桐有点儿疑惑,他敏锐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事情。
安平吩咐宫人道:“叫锦绣进来。”
贺梓桐的瞳孔深处极快地划过一丝暗暗的冷光,转瞬即逝。
上次,他大胆尝试,将一切对公主坦白,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处逢生。
他现在跟安平算是盟友了,或者说,他与安平做交易,脱离胡光羲,成了安平的眼线。
而从江南水患一事看,安平似乎老谋深算,绝不是她表面这般,或者说,坊间传言那般,贪恋美色,卖官鬻爵。她背后,有很深的城府。
他无异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还是心甘情愿的。
不管怎么说,就目前来看,安平总比胡光羲待他好,他与安平的交易,也算公平。
他替安平传消息,背叛胡光羲;安平则替他救人,事后,还他自由身。
而锦绣……自从她遇暴徒之后,再次醒来,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给他送过合欢春,但该递的消息还是一个不少,他看过之后,便默写下来给公主。
锦绣身着暗色粉莲纹锦衣,头发只用月牙白的缀边发带束起来,一双眼眸清和淡雅。
不管见了多少次,再次见到,贺梓桐还是怀疑:这还是那个沉稳精明的锦绣吗?怎么……气度大不一样,变了一个人似的。
锦绣知道安平唤她来是何事,她道:“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