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鹂馆
安平在听戏。
她向来喜欢听戏,尤其是越剧,戏子的一颦一动都十分有韵味,公主府钱多,养了一个唱戏世家,小孩子们打生下来就开始学唱戏,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名动四方的名伶。嗓音地道自然非一般戏子可比。
贺梓桐依偎在安平身边,和她一起坐在鸾凤刻金祥云纹漆制莲花宝座上,尖尖的下巴贴着安平的手臂,安平的广袖似水一般流淌,金银线错织成繁密的花纹,星星点点,衬得少年美目顾盼,更加动人。
未央心下暗忖:公主对这个面首未免过于宠爱,之前的男子如过江之鲫,也没见有哪个敢与公主同席而坐。
看来,这个面首不一般,要另眼相待才是。
不知道贺梓桐说了什么,安平笑起来,笑声如银铃,娇俏动人,明媚得很,和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般。
一个粉衣宫婢走过来,对着未央耳语几句。
未央走到安平身边,低声道:“公主,琉璃来了”
闻言,安平拍拍贺梓桐的手,贺梓桐了然地起身,笑吟吟道:“我去给公主拿点心来好不好?”
安平托腮,只是一个微微的点头,她却做得风情万种。
“公主,锦衣卫传信,”琉璃贴近安平,弯腰附耳道,“董立跑了,要来找您,一切按计划进行。”
安平还是淡淡微笑着,目光看着台上的戏子,表情丝毫未变。
她的眼角流露出属于上位者的冷静与威严,这才是她应有的样子,乾国最尊贵的长公主的风范,无人可以冒犯。
须臾,安平又恢复了妩媚的样子,她轻轻摆了摆手,红唇勾起,“本宫不想看见他——”
董立已经没用了。
安平笑靥如花,一股子娇慵的味道,“告诉余桃,让他去死。”
贺梓桐静静地站在隔间,右手托着带镂空拉丝笼盖的银碟,桃花酥的香气丝丝溢出,清甜不腻。
“锦衣卫一出,董立在劫难逃,公主也不会救他,”隐藏在暗处的女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原本就是公主的一粒棋子,公主通过他吏部尚书的职位,卖了不少官爵,现在他已经是废棋。大人的意思,让你通过公主的手,把之前名单上的人全部安插在朝中。”
那副名单,她亲手交给贺梓桐,又亲眼看着他烧掉。
“我知道了,”贺梓桐语气平静,夹杂着丝丝玩世不恭,“锦绣姑姑。”
……
“陛下,这万万不能啊!”一个官员苦口婆心,“董尚书数年如一日为朝廷兢兢业业,怎么会做出如此贪赃枉法的事?望陛下明鉴!”
“是啊,董尚书怕不是被人冤枉的!”
“怎么可能一下子搜出这么多证据?!分明是有人故意造谣诽谤!”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朝上呼啦啦跪了将近一半大臣。——今晨一上朝,叶正言就直接列出四十八条大罪,弹劾吏部尚书董立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南方洪灾爆发区域的各州郡的官员,有一大半都是董立任命的。
董立就是间接引起南方水患的罪魁祸首!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武帝神色不明,他看向堂上直挺挺跪在中间的中年男子,“叶卿,你有什么话申辩?”
是时候了。
叶正言严肃道:“陛下,臣身为谏官,自然知道言不符实的后果,臣敢这么说,就一定有确凿证据!”
说罢,他示意太监们呈上卷宗奏折。
武帝一页页翻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大手一挥:“把这些拿给众卿看!”
白纸黑字,先前跪着的官员头上冒着汗,这!这简直是板上钉钉了!
他们惊恐地看着叶正言,这个谏官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能耐,连董立玩死了几个人都能查出来!
叶正言一动不动,跪在中间的背影看上去格外高大,正气凌然。
这时候,他们才感受到这个四品言官钢铁般的意志。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半个月前叶家嫡长子无故殇世,说是无故,但众官员心里还是约莫知道那么一点,有几个跟叶正言交好,知道内幕,颇为感叹——
叶正言这是铁了心要扳倒董立呀。
一瞬间形势大变,有些低品级的官员见势不妙,从跪着为董立求饶的队伍中悄悄站了起来。
“胡相,你怎么看?”武帝问起站在百官之首的丞相胡光羲。
胡光羲一直是保持中立的态度,闻言站出来,“臣以为,有些罪目不太成立,”他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中神态自若,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他接着说,“毕竟董立不光是吏部尚书,还是安平公主的驸马。”
此言一出,百官皆默。
的确,想想武帝对安平的态度,而安平一向是对董立做的混账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保这次不会像从前一样。董立究竟会不会有事还两说。
不少人暗暗腹诽:胡光羲这个老狐狸,于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难怪这么多年身居高位,无人可出其右。
武帝没有说话。
众人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因为安平有所妥协。
突然,武帝打破了沉默:“蓝卿又有什么看法?”
蓝钰淡淡走出来,绯衣银鱼,朝中穿绯衣官服的多了,可唯有蓝钰穿出清逸fēng_liú之态,绯色烘托出他的气势,容颜如玉而不怒自威,只消望你一眼,就淡漠的令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