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两个月来身高长了一截,面色也比原来红润,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如黑矅石一般神采奕奕的女儿,夏正谦的感觉十分复杂。
他瞥了跟进屋的舒氏和夏祁一眼,目光仍放在夏衿身上:“衿姐儿,你觉得爹爹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不回去呀。”夏衿理所当然地道。
开玩笑,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把夏正谦从夏家拎了出来,怎么可能再让他回去?
“为什么?”夏正谦并没放过她。
夏衿警觉地看了夏正谦一眼。她觉得夏正谦似乎对她有些起疑,想试探她一下。
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无所谓地道:“因为我不想再回去。如果您要回去,就把我跟娘、哥哥留在这里吧。我们在夏府过的什么日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夏正谦被她用话这一顶,顿时哑然。
“衿姐儿,怎么说话呢这是?”舒氏嗔了夏衿一眼,算是替丈夫解围。
不过,她接下来那句带满愁绪的问话,仍然暴露了她的内心:“相公,你真想回去?”
夏正谦可以逗逗女儿,可不敢在妻子面前乱开玩笑。他忙摇了摇头,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回去。”
舒氏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夏祁自打听夏正慎说因为二伯是秀才,所以那些小人都不敢陷害夏正谦,心里就波涛翻涌,打心底里涌出一股子建功立业的雄心。
此时见夏正谦说不回去,他兴高采烈地道:“爹,您别担心,我努力念书,一定会考中秀才的。到时候咱们家不用依靠二伯,也叫那起子小人不敢作祟。”
见得他说不回去,妻子儿女一个个欢喜得不行,夏正谦心里一阵唏嘘。
说实话,夏正慎说的那番话,还真打动了他的心。他是赤诚君子,做人的信念中,便有“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这一条。所以这么多年,任凭老太太如何作贱他和妻儿,他都咬牙忍着,从不提分家。
他觉得自己能有今天,是母亲生下了他,把他抚养长大;是父亲延师让他识字念书,又把一身医术传授给他,才让他在医术上有了些建树。他有了点本事,就抛家弃母,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这样与禽畜何异?《增广贤文》中都有“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两句,他那样做,岂不是禽畜不如?
而且,他做郎中,也看见过许多妇人难产的痛苦。那些妇人同样是人生父母养,同样想要享受这世间的繁华乐趣,却因为生育难产,丢了性命,又岂是个个甘心?老太太因难产而对他有怨,他打心底里能理解。
这也是他心里并不怨恨老太太向来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原因。
要不是这一次母亲和大哥说那些让人伤心的话,做那些绝情的事,他也不会主动提出分家;要不是这些年来他觉得亏欠妻子儿女太多,他也不会不回去。
舒氏跟他同床共枕十几年,岂能不知道夏正谦的心情?她见丈夫坐在那里,心绪复杂,轻声道:“衿姐儿的孩子话,相公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想回去,咱就回去。”
夏衿没有说话,倒是夏祁忍不住睁圆了眼睛,叫了声:“娘!”
那样子,明显是很不赞同舒氏的话。
对于这对包子父母,夏衿算是服了。
要不是这朝代户籍管得较严,她一个人生活法理不容,夏正谦和舒氏又让她感受到了父爱和母爱,她还真不愿意再跟夏正谦这样迂腐的人在一起过日子。
太让人难受了。
她暗叹一声,开口道:“爹,你想过没有,以后你行医,算不着哪时就会遇到罗家这种情况。到时候,不会又闹一次分家吧?”
夏正谦明显一愣。
夏衿悠悠地又道:“行医治病,谁也保不准以后会遇上什么事。这次分家,便有人指指点点,说祖母处事不公,说大伯背信弃义。如果再来一次,二伯怕是就没办法参加科举了。”
夏正谦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脸深思。
夏祁听得这话,眼睛亮了亮,张嘴想要附和。夏衿忙朝他眨眼睛,抢先继续道:“如果这样,倒不如这一次彻底分了算了,以免以后有什么事连累祖母、大伯他们。逢年过节,咱们送上银两礼物;那边遇上难处,咱们尽力相帮。这岂不比栓在一条绳上,一遇上事就一锅端的好?”
这话算是彻彻底底解开了夏正谦的纠结。
真要这样做,他也不用两边为难、两边愧疚了。
他抬起眼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衿姐儿这番话,说的甚有见地。行,咱们就这么办!”
夏祁咧开了嘴,悄悄对妹妹竖了一根大拇指。
舒氏满是愁绪的眉眼也顿时舒展开来。
夏正谦扫了妻儿一眼,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借点银两,也顺便看看哪个医馆请郎中。”
“爹,您先坐下,女儿有话说。”夏衿又开了口。
夏正谦看着女儿,嘴角噙着笑意,眉毛一挑,坐了下去:“你又有何高见?”
“您去别家坐堂,总是寄人篱下,受制于人。依我说,咱们还不如自己开一个医馆。”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俱都一阵怔愣。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舒氏便笑了起来,用手指点点夏衿的头,嗔道:“你呀你,你爹刚刚才夸你说话有见地呢,这没到片刻功夫,你又说孩子话。这医馆,哪是那么好开的?要门面、要备药、要伙计、要账房,还得请坐堂郎中,哪一样不是钱?没个二、三百两银子,都别想开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