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都不能以平民为奴,更不要说夏衿这样的人家要把董方当奴仆使用了。
“我……”董方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董姑娘不要胡思乱想。”夏衿温和地安抚她道,“只管在这里安心地住着就是。缺什么吃的用的,只管让菖蒲来告诉我,千万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就好。”
说着她对董方含笑着点点头,吩咐菖蒲道:“送董姑娘回院里去吧。”
“不、不用了,我认识路。”董方连连摆手,站起来对夏衿施了一礼,仓惶离开。
看着董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夏衿才收回目光,起身对菖蒲淡淡道:“行了,去收拾衣服吧。”转头叫薄荷,“去厨房夹些炭来,将衣服熨一熨。”
董方一直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才发现不知怎么的自己竟然紧紧拽着那包茶叶。想着夏衿的话,知道这怕是夏家主子们都难得喝到的好茶,她有心想送回去,刚走出院门口,就遇到平日里守门的张婆子。
看到董方,张婆子老脸上堆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董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我家公子和姑娘都吩咐过,董姑娘是千金之躯,出去的话要是被小厮们冲撞就不好了。依老奴看,董姑娘还是呆在院里比较好,有什么事吩咐老奴去办就行了。”
张婆子既然这样说,董方便不好再出去。她将茶叶包递给张婆子:“这是夏姑娘送的茶叶。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好收,麻烦妈妈帮送回给夏姑娘。”
“哟,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在我们家贵重的东西,看在董姑娘眼里怕是不值什么吧?既然我家姑娘送给你,你拿着就是。我们夏家虽不富裕,但老爷、太太、少爷、姑娘都不是那小气的人。既送出去,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张婆子说完,也不待董方再说话,兀自转身去了,一面走,一面嘴里还嘟哝道:“哼,什么玩意!兄妹俩都潦倒得住窝棚拣垃圾吃了,被少爷、姑娘救回来,也不知感恩,端着架子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依我看呐,少爷、姑娘就是心肠好。家里开销大,明天的菜钱都还不知在哪儿呢,少爷、姑娘还要带个千金小姐回来养着,让太太为难……”
这话声不大,却句句清楚地传到董方耳里,只叫她如遭雷击。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连茶叶包什么时候落到地上都不知道。
“董姑娘,你怎么站在这儿吹风呢?快进屋罢。要是受了寒可怎么办好?”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传来薄荷的声音。
董方木然地转过头来,看了薄荷一眼,却仍是呆呆地好半天没有作声。
“董姑娘,董姑娘,你怎么了?”薄荷伸出手指,在董方面前晃了一晃。
董方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垂下眼道:“我没事。”声音却有些沙哑。
“呀,这是……”薄荷捡起地上的茶叶包,痛惜地用袖子擦着上面的泥土和草屑,一边埋怨道,“这茶叶,连我们姑娘都舍不得喝呢,董姑娘你怎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止了声,抬头看了董方一眼,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只将茶叶包塞到董方手上,然后转过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我、我不是……”董方想冲着薄荷身后解释几句,却不想薄荷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董方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茶叶包上,好一会儿,她才将手放下,慢慢地进了夏衿单独为她安排的房间,随手关上门。
她顾不得此时只是黄昏,时间尚早,也顾不得脱衣服,只把鞋子甩掉,将手中的茶叶包随手一放,就躺到了床上,扯了被子连头带脸的一起蒙了进去。新晒的被子所带着的太阳特有的气息一瞬间便充斥了她的鼻腔。被子柔软而轻盈,接触皮肤的是细棉布的细密的微凉,与前一阵她在那破屋里所盖的破旧而肮脏的烂棉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蒙在被子里许久许久,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她才缓缓将被子掀到胸前,而刚才蒙在她脸上那一块被棉,早已被眼泪打湿了。
第二天,是去宣平候府赴宴的日子。舒氏比夏祁和夏衿都要紧张,一大早就起来将兄妹俩要穿的衣服重新熨了一遍,又叫丫鬟婆子们去花园里采了鲜花,将夏衿按在热水里泡了个鲜花澡。看着夏衿将新衣服穿了,首饰佩戴妥当,还细细地化了个淡妆,她便又忙忙地去折腾夏祁了。而一向不愿意求人的夏正谦,为了一双儿女,则一大早去了秦老板府上,向他借马车。
临近巳正的时候,夏祁兄妹俩早已准备妥当,就见罗叔匆匆来报,说罗三公子已在门口等着了。
舒氏听到在门口等候的是罗三公子而不是夏祤、夏祷,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夏祁和夏衿笑道:“有罗公子跟你们一起去,我就放心多了。”
夏正谦却担忧地看了夏祁和夏衿一眼。
他跟舒氏的感觉正好相反,此前夏衿治病找房子,跟罗骞有过不少接触。现在,罗骞认识的那位“夏祁”已换成了真正的夏祁,罗三公子,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
“走吧。”夏衿扯了夏祁一下,转身朝外面走去,一面走一面还跟夏正谦和舒氏告别,“爹、娘,我们走了,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夏祁心里要说不忐忑,那绝对是骗人的。不说他与夏衿这码子事,光是去勋贵人家做客,他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总怕自己不小心出了状况,丢了父母和妹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