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万历年间的官场斗争,看似是宦官集团抱团在皇帝身边,宦官得宠而误国,但实际上,宦官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出自于皇帝暗暗的指使。
最少,在矿监税制这件事上,万历才是唯一的决策者,也是j□j者,而并不是,所谓把民间给闹的鸡飞狗跳的宦官们。
但是在不能够直接攻击皇帝的情况下,对于读书人们来说,也就格外的痛恨这些挡了他们进身之阶的宦官们,因此,平日里哪怕是“天下本无事”的情况,他们都能给搅合出点篓子来,更何况,现在是在青楼里,是在那些漂亮的女人们面前。
当有雌性在场的时候,雄性们的肾上腺素就疯狂分泌,完全就是一群好斗的乌眼鸡。
而对于宦官们来说,他们平日里要在皇宫当中看主子们的脸色,这会儿,好不容易手里有钱了,出得宫来享受,却哪里还肯看这些读书人们的脸色?
人群里也不知道谁故意捏着嗓子说了一句:“下边没有的人还来玩女人?玩的起么?”
这一下真的捅了大篓子,宦官们红着眼睛往对面的太学生群里看过去,非得要他们交出对他们不敬的人才行。
眼瞅着这群太学生死活不肯交人,先是对骂,后来演变成了推推搡搡,在人群里,粗着嗓子叫出了这一声的崔雅,偷偷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她瞅准了位置,看似害怕的故意在李甲身后重重推了他一把,李甲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就冲倒在了那为首的瘦弱宦官的身上,直把他整个推倒在地上。
这叠罗汉,让李甲的嘴碰到了对方的脸。
他当时一阵恶心,一跳起来就一拳头挥了过去,旁边一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李甲羞愤欲绝,当下就跟那个不甘示弱的也要打他的太监扭打成了一团。
最后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是满身的伤了。
到底是还要顾及彼此的身份和面子,当下那公公身后的小公公拉了他,急急劝着他回宫去。
细细一句话提醒了他:“咱们去官家面前分说!何必在此多做搅扰!官家心里有数……”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们本来就得万历的宠幸,那公公死死的盯了一眼李甲,阴森森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可敢留下姓名来!”
李甲这时候才觉得后怕了起来。他梗着头皮本打算硬顶几句不说,偏人群里又不知是哪个“义愤填膺”的愣头青出声喊道:“怎么,你还想打击报复李公子?果然没卵子的家伙就是没种……”
这下好了,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那宦官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死死盯了两眼李甲,冷笑道:“好个李公子!咱家记住你了!”
气愤愤的拂袖而去。
***
这一场打架,从头到尾就是崔雅的设计。
她确定了这些太监今日会来她们楼里,确定了时间,又确定了他们喜欢的姑娘。
眼瞅着他们要进了楼,她便将他们喜欢的那个女子,故意引到了李甲他们那边去。
这么一来,冲突就是必然的了。
而太学生都是二十郎当岁,最是血气方刚。这年纪的男人,都好斗,又热血,被挑拨几句就立刻存不住性子。
若是听得有人强要他们的姑娘,哪怕是为了面子,总也要出来一看。
他们只要一出来,就立刻堕入了她的网中。而李甲得罪这个专门负责矿监税的大太监,也就是必然了。
太监们,某些方面和女人其实是有些一样的:格外记仇。
这个太监,只要一回宫,哪怕他不当场报复,也必然将李甲的这番得罪,死死的记在了心里。
他李甲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崔雅,在这件事里几乎是从头到尾都躲在了幕后,她只喊了两声偷偷推了一把,当时人多口杂,想必也查不到她身上。
手上不沾血,也不必站到台前。
事情,做的利落而漂亮。
崔雅细细回想了一番,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
***
那宦官的报复,果然像崔雅预料的一样,来的极为凶猛。
那一场争风吃醋之后,那宦官不多久,就向宫中请了旨,继续南下去筹税。
这本也是他分内之事,但他刚刚南下,便直扑绍兴,立时就去找了李甲的父亲,李布政司。
李甲的父亲,当时已经是从二品的布政司,算起来总揽一省行政大权,也算是土皇帝了。
但江南的情况,本就不同于京中。
一则江南本身富庶,当地的豪强势力盘根错节,李布政司虽是一地大员,但也需要小心那些致仕回家种地的阁老和退下来的乡绅们。
二则,入了地方,就远了天听。李布政司在京中的根基本就不牢,这会儿待得晓得他儿子大大得罪了这宦官,再一问竟是因着青楼女子,简直是火冒三丈,三尸神暴跳,想把儿子抓来打个半死算数。
他在那宦官面前足足赔上了十二分的小心,又送了大量的银钱,才堵住了对方的嘴,一转头,李布政司就去了信,将在京中的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随着信而去的,还有他斩钉截铁的决定:你不是拿着老子的钱泡青楼玩女人么?
从今天开始,家里再不给你一分钱!
你再去继续玩女人!
看京中哪家青楼,还会对你敞开大门!
随着这样的消息,原本在杜妈妈院子里,撒漫手儿,手头宽裕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李公子,一下子……就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