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是谁的心跳?
武颜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现在自己的脑袋就半贴在李治的腰腹上,夏日衣裳单薄,下巴搁着的地方好像能感受到衣裳下面紧致的腹肌。
不行,这样的距离太危险了。
危险什么?
武颜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任由这么粉红的气氛继续下去,也许两个人的关系会发生什么质的变化——可是这种变化不是她所期待的,至少不是在这样一个不知真假的虚构世界里。
是的,尽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都有体温、有心跳、有呼吸的,可是这里对武颜来说,仍旧是任务,而非真实。
真实的武颜叫陈静姝,是普普通通的大学四年级学生,活在现代社会。
任务世界里的感情不是虚假的,但是是最不牢固的,也是最留不住的。当自己转身离开的时候,剩下的人会不会发现原先的那一个人已经变了?如果没发现,对自己来说,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如果发现了,对原主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书中百千年,沧海化桑田。可是对于一个叫陈静姝的人来说,千百年前的事情也许就发生在上一个瞬间。
在一个注定无法驻足停留的世界里,背负了太多的情感是一件沉重的事。
曾经,难道自己没有注意过庐江府吴姓小少年灼热的眼神吗?
或者说西梁国的吕素对自己抱有的微妙的好感难道自己也不知道吗?
武颜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或许她有些心宽,但是足够敏锐。
那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当做不知道。因为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停留在那里,与其投入感情,不如控制感情。
那么,这一世,李治对自己的眼神、语气、动作的变化,自己就真的没有放在眼中、记在心里吗?
他开心时候翘起的嘴角,
失落时候低垂的睫毛,
兴奋之时亮晶晶的眼神,
焦虑之时紧蹙的眉头,
和自己说话之时特别专注的神情、甚至是那一晚被归咎于误喝补酒发生的尴尬——
自己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晓吗?
不,
不是的。
如果不知晓,自己又怎么能在心里这么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生动的他。
武颜睁着单只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面带焦急的少年。
武颜心想: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的改变,只是我一直暗示自己,我们是搭档。
为什么不前进一步?
也许是担心这个世界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届时,一枕黄粱、满腹愁肠,如何解?
还有是不足够的自信,觉得自己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怎么能让曾经的得道高僧动凡心?
再者就是,怀疑李治是把对前世的自己那种感激或者内疚的情感转化到这一辈子的自己身上。
最后,她隐约担心着这个世界里佛门、道教到底会不会再起纷争。
你看,
你看,
女人总是心思细密的,尤其是心理年龄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女人。不仅心思细密,而且理智得可怕。
武颜她不是没有过一刹那间的迷惑和自得:能让从前一心向佛的唐僧思凡,可见自己魅力无边。
可是更多的时候,武颜是收拾好了这样的心思。
这样的距离,太危险了。
单只眼睛很快就酸了起来,武颜垂下睫毛。因为,若是再不眨眼地盯着李治看,也许会流露出太多不应该出现的神色。这样子的相处方式就已经很好了,好朋友、好搭档。
自己并没有想要称霸天下做女皇的野心,也没有在千百年前交错的时空里找一个爱人的妄念。
这样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
李治专心地给武颜敷眼睛,并不知道坐着的人在方才瞬间,就已经转换了千百念头。但是他能感觉得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柔荑,忽而僵硬了一下。
……
武颜微笑着拿开李治的手:“你看,已经没事了。”
李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仿佛心底滋生出了心魔,他在耳边嘶吼:“陈祎,你早就已经不是出家人了,怎么还如此拖泥带水?看上的东西要抢回来,看上的人也要捏在自己手里。”
不不不,阿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早晚会离开的,会回去的。我、我对阿颜并无非分之想!李治的理智这么告诉自己。
心魔撇嘴一笑,神情狂傲:“那你以为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你和她一样,都不属于这里,届时她要离开,你再随她一起离开就是了。上天入地,哪里是你去不了的?跟着她。自欺欺人也好、假惺惺也好、用保护她做借口也好,跟在她身边,你不是就已经满足了吗?只要跟着她、看着她、陪着她,看看这么乐观又狡黠的女子,和她一起过你从来不曾体会的快活日子……”
武颜松开李治拿着帕子的手。
松开的瞬间,心魔冷冷一句:“你看,仅仅是她松开了你的手,你就已经这么难受了,如何再假装识大体要放她一个人离去?陈祎,你不要再装了。”
李治狼狈逃离,只匆匆丢下一句:“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武颜望着大开的门,有些失神:怎么像逃命似的,难道我这么可怕?
喂,女人。
亲昵不要、逃离不要,你到底要怎么样?
次日天光微亮,武颜还是遵循着生物钟醒过来。虽然这一世的运动量没有前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