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丽云过门的第三天,招儿就着手将府中的中馈交给了她。
她先是推辞,推辞不过,就坦然受下了。府中上下被他打理得是井井有条,让招儿十分满意。
时光如流水般滑过,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柯丽云怀上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薛庭儴打算让儿子外放出京。
自此,薛庭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薛耀弘会沿着他走过的路,经历外放积累人脉资源,也是锻炼他治理的能力,同时了解民情民生。待一切水到渠成之后,再回京升迁。
这些薛耀弘并不意外,早在他刚回来的时候,他爹就跟他说过了。
可柯丽云这里却是心中忧虑,丈夫外放,她却身怀有孕,这般情况她定是不能跟去的。
其实按照一般官宦之家的规矩,丈夫在外做官,正妻都是在家侍奉公婆,会另择一二妾室陪丈夫外出。
她该怎么办?
自打嫁入薛家后,柯丽云自诩为人处世从不让人挑拣,这是她打小的教养,柯家的女儿从小都是按照宗妇的标准培养。
这种情况该是她挑了陪嫁的丫头,陪丈夫上任,并贤惠地自请在家中侍候公婆。不光能博得丈夫欢心,还能得到公婆的夸赞。
这一切道理她都懂,却是莫名就不愿这么做。
就这么犹豫了好几日,一直到薛耀弘临行前,她才犹犹豫豫开了口。
话刚出口,泪已先落,却怕被丈夫看出,背过身去默默擦泪。
一个温暖的大掌覆在她的香肩上,男子温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要多想,我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我若是纳妾,估计我娘那一关就过不了。且娘也说了,没有夫妻两地相隔的道理,所以这次你跟我一同出京。”
柯丽云讶然地转头看着丈夫,连脸上的泪都忘了擦。
薛耀弘笑道:“当年我爹入京赶考,我娘是带着我一同陪着的。这么多年了,一直是我爹在哪儿,我娘在哪儿,她怎么可能留了你在京里陪她,就算你愿意,我爹也不愿。”
提及公婆之间的恩爱,柯丽云不禁有些羞涩,同时更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因为怕婆婆主动提起让她留下的事,她这几天一直借着身子不舒服,没去正院请安,如今想来,倒是她浅薄了。
她小声地和丈夫说着这事,还说了内心的担忧。
薛耀弘笑道:“别担心,我娘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会怪你的。”
与此同时,正院里招儿也在和薛庭儴说这事。
薛庭儴躺着,她盘膝坐着,说得忧心忡忡。
“你说这家里多了一口人,就是不一样。丽云是个好孩子,待我们恭敬有礼,待宁宁和泰哥儿事无巨细,人也稳重得体,可就是心思太重。知道她心思重,我平时在她面前说话做事,不免顾忌,没想到这回还是误会了。”
“你是做婆婆的,她是当儿媳妇的,当婆婆的顾虑儿媳妇的心思,你累不累?有那点闲工夫,你把心思多在我身上放放。”
闻言,招儿睨了他一眼,道:“你说我在你身上放的心思还少?以前年轻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矫情,如今老了反倒事事的。你说你身上穿得里里外外,饮食起居哪样不是我亲手安排的,就这还说我在你身上放的心思少了?”
被排揎老了的薛庭儴,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入了内阁后,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他特意蓄了须,也就是时下所称的美髯。起先不惯,久了觉得不光让他显得稳重,也平添了几分风采,唯独就是显老了些。
再去看妻子。
不过四十的她,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依旧像不到三十,却浑身充斥着一股成熟的风韵。怪不得那鲁王依旧对她念念不忘,有事没事总想在她面前露露脸。
他心里酸溜溜的,一把将她拉过来:“嫌我老了?”
一看他这表情,就是没想好事,招儿忙道:“没。”
“你就是嫌了。”
“我真没。你别岔开话好不好,我们明明在说儿媳妇。”
“儿媳妇有什么好说的,你儿子自己会处理。这不过是一个儿媳妇,等以后泰儿也娶了妻,我看你这婆婆打算怎么办?”
“两个儿媳妇?”招儿想着就头疼。
不过她头疼并不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人转移了注意力。
次日一大早,柯丽云就来向招儿请了安。
虽没有明说,但彼此都明白怎么回事,本就没什么事,不过是柯丽云多思多想,既然弄明白了,这茬就算过了。
不过经此一事,婆媳之间倒是更亲近了,柯丽云向招儿请教了不少,到任后当家太太应该做的事,招儿也就细细跟她讲诉,也算是言传身教了。
之后几日里,便是收拾细软打算启程。
不过这次柯丽云却是一改早先低沉,忙里忙外的安排人去置办,那红光满面的模样,让薛府上下都知晓大太太这是和大公子一同出京上任,老爷和夫人都是同意了的。
因此,暗中有不少丫头大失所望,可看看老爷和夫人的恩爱,似乎并不难理解为何夫人没留大太太在家。
到了当日,招儿亲自把儿子儿媳送出家门,看着那远远离去的车队,她不禁又想到当年薛耀弘出门游历的情形,一时间感慨万千,有一种岁月沧桑之感。
“这养大了儿子,就是一次次看着他离开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薛庭儴扶着她,道:“不会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