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阅心头咯噔一动,侧耳听了听床帐外,那一片寂静中果然十分应景地响起了几声樱草的含糊呓语,她放下心来,起身披了件外裳便随着乌檀匆匆赶往了啸云苑。
现下已是将近子时,夜色沉沉,天边的朗月被一层灰蒙蒙的云雾遮掩着,自漱雨苑至啸云苑这一路上半分月光也无,浓雾笼罩之中这四野阒然的啸云苑中也只有书房中还莹莹亮着星星灯火。
四周静黑得出奇,直教褚阅心底那点惶惶了一整日的惊惧倏地窜天而起。
推门入室,踏入内室,一身青黑、银冠束发的韩振依旧端坐在案后,只是今日叶怀南竟也在此,正神色焦虑地在手心里颠弄着那柄从不离身的竹骨扇子,她踱步间一抬首正见褚阅推门进来,眼底乍现喜色,忙不迭就迎了上去。
“哎呦我的好阅儿你若是再不来我可怕是要急死喽”
褚阅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伸出手指推开她的脸,“发生了什么大事竟会让咱们叶大掌柜如此六神无主啊,韩大公子尚在这呢,你有什么可慌的。”
“那可是人命的官司我的小祖宗,”叶怀南连连苦笑,就差着要扑上去抱着她痛哭流涕,“咱们书屋这次可是要遭殃喽。”
她今日身上穿的这件浅灰绿的圆领袍子上到处都是褶皱,就连鬓边额角也散落着碎发,本来依着她那爱干净如命的潇洒做派,若非真有要命的急事,本不可能就这么邋邋遢遢地出现在外人眼前,褚阅默默打量罢,心里已然信了她几分。
叶怀南牵着她的手,将她半拖半拉到韩振的案前,苦着脸将韩振手边的那封金吾卫公文推给她看。
这公文上盖了金吾卫的大印和金吾卫上将军梁文赋的官印,应当无假,褚阅狐疑地拿过来一行行细细看下去,却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我说这都是什么事啊,这公文状上写的唐绣又是何人?于闹市寻衅滋事的又是何人?这等丢脸的事竟会发生在我明伦书屋的门前,怀南,到底是你监管不力还是被有心人给钻了空子?”
这厢叶怀南刚张了张嘴欲作答,却听韩振冷笑一声起了身,回首在背后那塞得满满登登的书架上捡出来几本薄薄的书册,甩手扔到褚阅的手边。
“说起‘唐绣’你可能不并认识,但‘墨色沉香’应该很是耳熟吧。她便是做缠情书的那个学生,此次明伦书院之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褚阅听韩振简明扼要地说了白日里发生过的事,慢慢地也就明白了叶怀南为何会如此焦虑。
今日乃是太学的天甲之试,巳时过半律算之测便已完毕,众多学子自然就到了东西两市各去用午饭、寻乐子,今天又恰逢明伦书屋新书出炉,其中前两卷一问世便反响空前的缠情书自然也是引来了一众学生的青睐,不出一个上午便已卖出了两百册有余。一时间围在书摊前的那些小姑娘们的口中所谈的所论的皆离不开缠情书三字,谈笑间极是热闹,不一会从街口上又来了几个腰佩银牌子的监二学生,亦是一同围在了书摊子前翻看起了自己喜欢的书卷。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一个面容清秀温婉的小姑娘瞟了眼身旁好友递过来的缠情书三卷,说了句并不喜欢,婉拒了好友的热情推荐,这一下子不知为何却惹恼了爱此书至深的学生们,其中有个腰佩金牌子的监三学生,似乎是西琅北地送来求学的官家女儿,生得是人高马大,头上还顶了头微卷的褐色长发,当下便与那清秀小姑娘起了口角。
说是口角,但那学生口中俱是污言秽语,很是不干净。小姑娘不过是说了句“不喜欢”便被如此倒打一耙,自然也是不服气,当场也同她理论起来。这小姑娘口才了得,出言有据、言之有理,吵着吵着隐约还说了一句这缠情书中的人物、故事俱是从安虞本土傀儡之戏中抄来的,虽然换了个名字,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如此一来二去的,那监三的学生恼羞成怒,开始用西琅北地的土话骂起来了一些更过分的东西,叶怀南见势不好正想差人将两人分开,谁知那学生身边的伴当趁机绊倒了那小姑娘,四周护着缠情书的那些傻姑娘们不知何时动起了拳脚,待叶怀南与叶念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分开人群的时候,那小姑娘已浑身是伤,额角带血,直直昏厥了过去。
而后的事便已是极为简单明了,好事者叫来了金吾卫,而叶怀南正巧又在人群中瞧见了眼中含恨的唐绣,心中暗疑她才是指使着下黑手的人,便留住了她,金吾卫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将主犯众人一朝端了押回候审,又将那小姑娘送回了家中,最后才给明伦书屋和唐绣下了令状,说是此案已经被收至大理司,择日开审。
听到这褚阅心底大致有了点地,此等口角小事能案归大理司,怕是那主犯和受了伤的小姑娘,身世来路并不简单。
“那受了伤的小姑娘可是谁家小姐么,今日阿言本该休沐在家,可听了竹青传来的消息后忽然就变了脸色、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叶怀南握着扇子柄咬着牙一敲手心,“可不是嘛,那小姑娘是先帝在位时的刑部侍郎顾安之的独孙,又是现今的京兆尹姜维姜大人爱子未过门的媳妇,姜家公子在咱们这圈子里头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听说两个人两小无猜地长在一处,很是感情深厚,就待着顾家小姑娘念罢太学,依着婚约成家呢。”
褚阅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哦,我知道,姜放是吧,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