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有人向我通报,说是总在熔岩地牢的门前瞧见一个人,枣红袍子,短发束尾,模样同珑威大人身边的某位宠郎好不相似。”折兰君是个严谨的人,即使真相的种种箭头都指向了太棠,也不轻易给她定罪。
太棠拂了拂袖子,反问道:“折兰大人的意思是,那人正是不才在下?”
折兰君没有直接回答,又问道:“你还记得当初你入宫,我嘱咐你有关地牢的要事么?”
“大人说地牢乃是禁忌之地,关押着妖界的叛徒,若非有令牌,切勿靠近。”
“那你倒是说说,此君所作所为若是确凿,应当如何处置?”
太棠捏了捏手心,风轻云淡地笑道:“既然没有招惹出什么是非,不才倒觉得这也不是大罪,稍加警告便足矣。”
折兰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太棠。这些日子靠着伶俐口舌与一箩筐的奇闻趣事,太棠争尽了珑威大人面前的风头,虽然不至于威胁他的地位,但难免有些失宠,打破了他心里的醋缸子。
太棠害怕是自己泄露了马脚,招致来折兰君的特殊待遇,紧张得满手心冷汗。现在这个境遇,面前是颇有修行的九尾白狐妖,后面是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想要逃脱还是非常棘手的。
她又开始后悔那一天偷闲,和长辛躲在山后桃花林子里喝白春酿。白春酿是白凤王族亲自酿造的清酒,醇而不厚,醉而不酩,乃是酒中的上乘之品。那天她喝得两眼迷蒙,忽地想起来从街市上听来的一段风传,一段本不该让长辛知道的风传。
玄辛帝君之死,事出于一段不伦的恋情。
不伦之一是无视结发妻子姑瑶,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藐视天帝威严;不伦之二,是他身为天神,竟敢无视戒律,与妖女私通,有叛逆之嫌。而这个妖女,正是如今执掌神落乡的万妖之王珑威,天地间第一条六眼紫蟒。
酒后之言如浮萍飞絮,她本来早就忘记。前不久珑威得到一壶走私来的白春酿,特特邀太棠共饮,这才让她想起来事情的原委。
原来长辛是想为自己的帝祖父报仇。
原来身旁挨着的这位魔女已经活了那么久,甚至和她的爷爷辈有过一段风月。玄辛帝君都没能逃过那场天劫,珑威却在天帝的眼里活了下来,还成为名震三界的万妖之王,实在是了不得。
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后,好似被一头按进冰池中,太棠对珑威头一次有那么深切透彻的敬畏,讲话都有些哆哆嗦嗦,好在有白春酿打掩护,珑威不仅没放在心上,甚至更觉得这样的棠太好不可爱。
后悔到这里,折兰君雕刻一样的脸庞上忽地露出微笑,这微笑深不可测,使人不寒而栗。太棠绷紧身上的每一寸肌肉,生怕下一秒发生变故。
“这就是所谓的匠心么?”折兰君摇了摇头,矜持的笑着,“作为一名说书人,为了获得更动人的故事,所以才舍生忘死地接近地牢,想要从危险的人物身上汲取素材吗?”后宫俊杰三千,论姿色也好,资历也罢,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折兰君,就是失宠也是暂时的事,他是珑威的得力助手,是她的正夫君。而这些宠郎,命运随流水颠簸,不免要为自己多争几份宠爱,想来也着实可怜,折兰这么想着,释然并且大度了起来。
白流了一身冷汗的太棠,听了这番话愣在原地,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松了口气,顺势沉下了眉头,深情道:“还是被发现了,折兰大人所言极是,不才本是天涯沦落人,听三界百态语,如今借居在这岩隆宫每日都要说书,虽不至于山穷水尽,但也不愿放着这地牢里惊心动魄的故事视而不见。愈是危险的地方,故事也愈是吸引人。”
太棠的说书,折兰君也很爱听,加上她素来安分守己,不使争宠的小心思,他很是看好她。
太棠的这一番感言推心置腹,感动了折兰君,他硬要将果盘塞给太棠,并且允诺不将此事放大,只是以后她若要去地牢,须是由他亲自陪同,也省得旁人口舌。太棠战战兢兢地谢过,揣着果盘几乎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刚推开门,背后却多出一个人来,将门锁了起来。
太棠下意识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架在来者的脖子跟前,厉声呵问道:“什么人!”
那人丑陋的面孔渐渐换了模样,变成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阿重!”她惊喜地叫道。
重棠示意姐姐放低音量,太棠推开门警惕地观察了门外,除了院子门口两个没精打采的侍卫,一切安好,于是拉起弟弟的手,坐到案边,一遍又一遍地揉捏重棠的脸颊。
“李谒川那家伙好些日子没给我消息,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见到你我便放心了,”说罢,又有些责备,“阿重,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来找我?李谒川呢?”
重棠把姐姐那双不安分的手从脸上掰开,这才开始解释道:“李谒川确实出事了,他因应召之事败露,被师尊盯上了,一时半会可能难以脱身。师尊正要向天帝禀报此事,我这才得空赶了过来。”
“什么,不应该呀,步风上神向来不理凡间事务……”
“不错,可李谒川原是度厄上神在九重天上养过的一只妖猫,师尊他和度厄上神有过节,所以……”
“这我倒是听说过……”太棠陷入沉思。
倘若没有李谒川,单凭他们姐弟二人实在难以应付九重天和神落乡的双重压力,一方面她和长辛不辞而别,姑瑶夫人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