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富足村的这一路上王名川整个人都是飘的,走几步路摸一下嘴唇,再走几步又傻笑一阵,弄得路上瞧见他这模样的乡亲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王家大郎平日里瞧着倒是个持重内敛的,怎的今儿个就跟撞了邪似的犯傻?
撞了邪还乐得犯傻的王名川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跑到了富足村敲开了自个儿族兄的门,应门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瞧着王名川一时也叫不出名字来,直到两边往上头数了几辈儿才认上亲,这一对上号那妇人便甚是热情地将王名川给迎了进去。
“哎哟大侄子快去屋里头歇歇凉,瞧这一脸的汗——清泉呐,清泉!穿山凼的大堂弟来了怎还不出来瞧瞧!”
名川接过那妇人递来的巾子抹了一把脸,这才将手里的东西给递了过去。
“婶儿,您瞧瞧,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左右不过是些吃食要您一家尝个鲜罢。”
“哎哟难得上门一次怎还要你这般破费呢,这孩子,啧啧啧。”
清泉他娘将东西接过之后放到了一边,正好王清泉也出来了,她瞅着空当去外头烧水给两人倒茶,王名川却是离座行礼,又同王清泉两人互道近况好一阵寒暄才落座吃茶。
“今年秋闱你可是要下场试水的?”
“正是呢,虽说没多大希望,可出门儿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糊涂!成与不成还待事后再作论断,即已参与便应全力以赴才是,敷衍过活哪里像个读书人模样!”
王清泉摆出正经兄长的架势同王名川摆了一通大道理,话语上的往来多了些王名川倒是稍稍摸清了这位族兄的脾性,心地倒是个好的,就是为人太过迂腐,肚子里头的学问虽说不少可就是一门心思认死理,虽说难得敞亮却也就适合做个学问人不宜与官场牵扯太深。
“兄长衣袍早已洗好晾干,只因前阵子忙着地里的活计一直未有机会上门当面道谢,倒是名川的不是,还请担待则个。”
王名川不过是客套这么一句,哪曾想王清泉却是抓住了关键点:
“你已有秀才功名了怎的还在下地做活?”
“我家那样的条件也是逼不得已呢,家里还有幼弟幼妹要养活,总不能只靠内人一个。”
王清泉叹口气,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一再强调读书人当有读书人的模样莫要辜负了这一卷青书,末了还将王名川引进自个儿的书房挑了好些书去。
“这些具是我从先生那处抄来的书,你先拿些去瞧瞧,平日里还是与我这边多走动,成日里与那些个乡野村夫作伴终究不是个事儿,染上一身粗俗做派怎生的好——罢罢罢,虽说如今有些迟了,可到底有还是有比没有得好,你三日后去城东头的拐子胡同口等我,我携你一道去江大家门下走动走动认认门脸,记着穿体面些,莫要在鞋口上沾了下田的泥!”
王清泉话虽然说得难听可到底也是一心为着族弟着想,王名川是个知晓好歹的遂一连道谢不曾有半句反驳,正巧赶上王清泉的娘冯氏来叫着一同吃饭才罢,饭桌上这王清泉倒是难得消停没再逮着王名川念叨什么书生气节,想来也是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法罢。
王名川一边压抑着吃饭一边想念家中的和乐轻松,这时明珠应当刚将饭菜端上桌,热饭热菜的蒸得他的脸总要比往日水嫩些,连带那黑掉的一边也极好看,嗯嗯嗯,反正他家娘子就是极好看的。
饭罢王清泉倒没多留王名川,只一心催促他回家好生用功读书,王名川一一应下,承诺将书抄好后早日还回来,又同冯氏客套了几句才转身要走,没曾想王清泉却是趁着这个空档塞了二两银子到王名川手里头。
“你家的艰难我也知晓几分,为着生计奔波倒也无可厚非,只记着莫要耽搁了学业才是,这些钱抵不了多大个用处,无非是要你考前同弟妹几个都吃得好些,拿去罢,莫再多说,好生应考要紧。”
说罢也不待王名川拒绝,只推了他一下便将院门栓上了,王名川站在门外瞧了瞧自个儿左手提着的那一篓子书,又瞧了瞧右手被人强塞进来的二两银子,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发热的。
血浓于水,同姓相扶,祖宗留下来的血脉传承到还没被那些个眼色浅的作践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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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名川回家之后同明珠简要说了说今日见闻后便踏踏实实抄书做学问去了,明珠自然喜见的,往后更是打定主意要与富足村那边的人多加走动。心里这般思量着明珠倒是又忧心起另一档子事儿来——凭着这两次的接触倒是能知晓王清泉那支不似是会为着抢过继名额暗害族弟的,那此前又是谁设毒计要害王大河同王小湖两个?
明珠左右思量不得解,又忧心那王举人再次上门来嚷着过继,恰巧今儿个李三娘来家里头做工之时带来了一条令人震惊的好消息,恰恰解了明珠心中的焦急。
“薛娇娇有喜了?!”
“可不是么,我起初听我家那死鬼说的时候也是不信呢,可他今儿早上进城送货的时候亲眼见着那王举人宅子外头放鞭炮发喜钱,城里头好些人都瞧见了,这还有假?”
明珠愣了好一会儿才将这消息给吃下去,随后便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论薛娇娇这一胎是男是女,至少他们家的两个孩子应当暂时安全了。
“你说说,这王举人家的儿子都病成那样了还能留下种,这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儿么?我听我那在王家做工的侄女儿说,这王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