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也不知自己为何走着走着就走回了那个宅子。
“大概是这马前些日子天天往这里跑惯了吧。”顾恒欲盖弥彰地吐出一口气,刚要掉转马头,就见王诚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一脸的不可说。
“你又想说什么?”顾恒问。
王诚“嘿嘿”了两声,凑上前一伸大拇哥道:“少爷就是高!”
“马屁!”顾恒被拍得莫名其妙,“你倒是说说怎么突然就高了?”
王诚摸了摸鼻子:“少爷这会儿不进去就是高啊。”
顾恒问:“这话怎么讲?”
王诚咽了口吐沫:“属下前儿还纳闷,怎么少爷这些日子都不去探望杨姑娘了?后来一想,少爷不去才叫高啊。想想之前,少爷日日为杨姑娘掏心掏肺的,杨姑娘那里呢,见了面总是不咸不淡,就没几句话。属下那会就觉得,这女人就不能惯着,俗话说的好,好娘子坏娘子,离不开一根木棒子,既然杨姑娘是这个态度,少爷倒不如冷她一冷,又或者……”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暗色里瞧着好不猥琐。
“又或者什么?”顾恒强忍着笑循循善诱。
王诚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这还是大前天宜芳居的诗韵姑娘打发人来问属下才想起的。咱少爷多招姑娘待见啊,属下觉得多少也该让杨姑娘知道知道,醋上一醋,小醋怡情嘛,醋一醋,就知道少爷的好了,也能显出杨姑娘的心了呀。所以属下就想,咱就该不露痕迹地把别人对少爷的仰慕露出点……”
顾恒先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荒唐之余,正忍不住对杨言为自己醋上一醋的情形生出些神往,不妨间捉到王诚的末一句,立时就沉了脸:“你说什么?你把什么露给她了?”
王诚正说得吐沫横飞,被劈头这么一问,唬得脖子一缩:“没……这不还没……没嘛……”
顾恒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虚虚一鞭子敲了过去,笑骂道:“哪来那么多歪理,居然还来给我支招了,什么时候你小子有勇气上李叔家提亲了,再来跟我说。”说罢,也不去看王诚瞬间变苦的脸,提缰便朝着那熟悉巷口去了。
“切,五十步笑百步,想进去就进去呗,装模作样。”被戳中心事的王诚暗自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因着是除夕的缘故,加上先前顾恒不在,此刻宅子里当值的下人并不多,顾恒带着王诚穿大门过二门,一径行来,所到之处尽是一片静谧,只得雪花簌簌而下,无形中倒将他被国公府的热闹燥出的一腔心火凉凉地覆下了许多。
可惜,热闹却无处不在。虽然这一次是从杨言的院里传出,但落入耳中后却与刚刚长街上听到的没什么分别,一样的欢腾喜庆,一样与他这个外人没什么干系。
于是,都到了门口的步子就这么生生顿住了,然而脚尖却不舍得就这么转向,便只在门口停着。
雪,很快就落了一肩。
“世子……”院门口的护卫见不得他平白挨冻,然而后头跟来的那位同侪只顾着低头装死,半句话也不肯说,无奈之下只得推了领头的出来,结果开口只说了两个字,顾恒就已先摆了手,而后就转了身。
个人都有个人的热闹,他又何必在此多余叨扰?
“大过年的世子都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难道连个红包都不发就走吗?”
院墙上的灰衣女子明明白白地将不悦挂了一脸,手里银亮的小刀一转就是一个圈,威胁意味十足。
阿凉出来了。
“进去吧。”阿凉一脸冰霜地斜了一眼一脸困惑之色频频回头去看那倒座房的顾恒,没好气地催促道,“怎么,阿言好心让你这一院子的下人过年也乐呵乐呵,你这个当主子还不乐意吗?”
“那是院里的下人?”顾恒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阿凉嗤笑一声,只将北房的门拉开了一小半,一眼将后面意图跟上来打帘子的王诚给瞪了回去,“不好意思了,这会少人伺候,就请世子自己进去吧。”
顾恒眸色一深,示意王诚留在外头,就伸了手。
厚重的冬帘一落,便将前头倒座房里传出的喧闹隔成了若有若无,淡淡的药香中,只余了书桌后款款起身的人,银红缠枝梅花的对襟大袄上随意撘着一把松松绾就的青丝,暖黄的烛火下如画的眉眼见了他就是微微一弯。
“世子,过年好。”
只这一句,顾恒胸中一颗惯常被年节怼得无滋无味无处安放的心一下就寻到了踏实的着落,一肩的凄寒就此消弭无踪。
原来人之所求,不过是雨天有伞,晚归有灯,过年有人真心向你道一声好。
“过年好,姑娘这一身倒也应景。”顾恒还了个礼,快速地觑了一眼杨言的脸色,满意地暗暗点了点头,心道,“王诚那小子这一次总算没说假话,这脸色确实看着好些了。”
杨言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在书桌前重新坐了下来,将顾恒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不及世子这一身来得喜庆。”
顾恒一撂袍角坐下,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按例着了一身银朱,红的确实有些过,便是迎亲都使得,讪讪之余,心中一动,刚想说出些什么,忽而“咕噜”一声,肚子竟抢先出了声。先头国公府的夜宴他吃着没意思,只灌了半壶酒就跑了出来,想不到这会竟然在杨言面前现了世,一张老脸顿时就红了。
想当日在清宁子的院子是杨言饿得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