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京城出发,一路上阴雨连绵,泥泞难行。
顾青靠坐在车厢里,望着帘外不断倒退的青山碧树。
云王寻来了一位侍女,今年十一二岁,名叫小果,专门服侍顾青的日常起居。
“贵妃娘娘,云王殿下送来一只小兔子,可爱极啦。”小果眯着眼睛,兴奋地说道。她性子活泼开朗,笑笑闹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和用不完的精力。
小兔子浑身雪白,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上,正怯生生的窝在小果的手掌里。
“云王有心了。”顾青微微点头,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感觉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皇帝的杀意与暴戾。
也许在皇帝眼中,她与满宫的妃嫔就如同眼前的兔子一般,只是可有可无的宠物,任他取舍拿捏。
有兴致时,放在膝上逗弄一二,喂点吃食。一旦心生厌烦,立时就想要抬脚踢开,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顾青心绪纷杂之际,外头传来了阵阵喧哗的声音。
“嗖!”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穿车帘,擦过顾青的肩膀,狠狠地扎在车厢上。
小果被吓得尖叫一声,“贵妃娘娘,小心啊。”
顾青扯开车帘,那驾车的人早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箭,没了气息。
侍卫们与一众黑衣蒙面的刺客缠斗,舞剑砍杀,霎时间血肉横飞。
顾青心头茫茫然,亲眼目睹真实的杀戮并不好受,有人被砍断了手,鲜血在空气中喷涌而出,划出一道血影。断掉的手躺在旁边,指尖甚至犹在轻轻的颤抖。
顾青脑子里轰鸣作响,恶心的想要呕吐,却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沉重,根本无法动弹。
云王护在马车旁边,面容冷峻,手中握着长剑,“杀,一个都不要放走。”
刺客们向马车包围,云王伸手想要拉住顾青的胳膊,将她带下马车,却被人挥刀阻拦。乱阵之中,他跃上马车挡在顾青的身前。
他说,你别怕。
声音很轻,却让顾青静了下来,手也慢慢停止了颤抖。
云王本来可以应对刺客的袭击,但是敌方冷箭连连,且角度刁钻诡异,他竟是被人一箭射中,手中的剑掉随即落在马车上。
刺客怎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纵身飞跃,一刀横空劈下。
云王毫不犹豫,抬起手臂准备以血肉之躯抵挡。他若是闪避,身后的顾青便会命丧当场了。
许久以后,顾青仍记得这一天的许多细节,云王白衣上的殷殷血迹,风中的血腥气,还有不断在耳边回响的厮杀声。
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捡起云王的剑,又是如何将剑刺进了杀手的胸膛。
云王的手挡在她的眼睛上,干净沉稳,带着温暖和安定的力量。
“没事,都结束了。”踢开刺客的死尸,云王定定的望着自己身旁的女子。
杀人的那一刻,她的眼睛极亮,带着孤注一掷的绝然。
云王不忍心看,印象里的顾青总是从容自若,温柔恬淡,是什么将她逼到了如此的境地。
她的手是用来弹琴作画,此刻却沾上了鲜血杀戮。
刺客有备而来,被俘后立即咬舌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们的幕后指使之人暂且无法查实。
此后,一路无事。
云王将顾青护送至衡川的翠微行宫,宣读旨意,出言警告了行宫伺候的太监宫女,叫他们仔细服侍,不许怠慢贵妃。
临别时,顾青问及采月。
“她身上的伤,还有眼睛都需要医治,等病情稳定了,我再派人将她送来行宫。”
顾青站在廊下摇头,“不必了。采月的眼睛若是可以治好,便烦请云王替她寻一门亲事吧。不论富贵贫贱,只要那人能待采月好,就可以了。”
已经连累了采月许多,如何还能让她陪着自己在行宫里寂寂终老。
云王点头,“好。此处的管事太监原先是我身边服侍过的人,你有事就尽管吩咐他,无需顾虑什么。”
顾青行了一礼,“多谢。”
云王抿唇,望着远处候着的宫人,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你恨皇兄吗?”
顾青没有回答,只是清冷的眼睛里泛起了波澜,仿佛雪落寒潭,寒彻入骨。
翠微行宫早就准备妥当,宫室打扫干净,就连一应的摆设用具也都齐备了。
“贵妃娘娘,你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小果拿着药说道。
顾青看了眼肩头,伤痕蜿蜒丑陋。如果采月见了,恐怕会急得跳脚。该催促着自己擦药了。想到这里,顾青眼睛一酸,纵然采月在,她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啊。
“不妨事,奴婢明日去问管事,寻些祛疤的药膏。”小果见顾青神情难过,急忙道。
“好,赶路辛苦,你早点去休息。”身上的疤容易好,心里的疤要如何医治。
入住行宫的第一晚,顾青便发了高烧,昏迷不醒。
管事的太监不敢耽误,请来了衡川最有名的大夫。
“从脉象上看,病人近日似乎劳累过度,且心神受损,所以旧日的症状齐齐发作,情势凶险,要立即开方抓药。”
小果趴在榻上,急忙询问,“老先生,主子会没事吧?”
老大夫叹了口气,“唉,眼下无事。只是病情积重难返,再难痊愈,而且有碍寿数,须得仔细调养,否则撑不过十年。”
顾青醒来得知消息,只是释然一笑,不再多言。
行宫的岁月很安静,偶尔会接到云王与叶妱的信件。
云王说采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