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之艰辛,越在底层越有感触。特别那些“武徒世家”,一旦有人能破士为阶,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天大喜事,怎么能不扬眉吐气?这就是民间“破阶为士”庆祝作法的源头。
对于武徒世家,培养出一个武士,已经是几代人奋斗的至高目标。如此,眼前这田老丈,为了那至高目标,显然已把用于激励孙子的青云园弟子仿制牌当作家族至宝了。
身为长辈,无不盼着子孙比自己更有出息。越是处于底层的人,这样的想法越是强烈。
苏异身在大家族,继承了优良的血脉,从小生长在美好的环境里,就算是父母也要比绝大多数人出色,而他自己也是相当出色了,如此在平日里,很难感受到来自父母的那种“望子成王”的期待。
如果不是成为废人,他也不会想到父母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期待。今天遇到这武徒世家的田老丈,被他这么一说,苏异不由心绪大乱。
现在,他沦为废人了,那该多伤父母的心?
父亲对自己,一直宽容有加,他身为族长,为了维护自己,和青云园秘令使者、和家族众长老周旋,背地里,不知拉下了多少脸面?乔姨虽然一直很自己较为严厉,可联想这几天和以往的情形,除了态度上有些冷淡,总体上对自己也是关爱居多……
苏异想得不由仰天长叹:苏异啊,苏异,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从今往后,如果不自强,不想办法恢复功力,还有什么资格来承受这无私的父母之爱?
田老丈注意观察苏异变幻的脸色,心情复杂地候在一边。他一只手慢慢放入怀中,等待着,如果苏异发怒,就可以快点递上那仿制牌。
“田老丈——”苏异一声叫得田老丈竖耳聆听,“令牌我可以不要回来,但你要注意,以后不能再拿出来给别人看,也不要张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田老丈这才松了一口气,“喔喔”应是,只说给孙子偶尔偷偷看,“宝不外露”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的。
田老丈还想说些什么,见苏异不想理他的样子,只得打住。
苏异抬头看了看周边,这才发现,前边不远处,正是佚城最出名的茶馆——翠影楼。既能称为“馆”,足见可以容纳至少上百人,可这茶楼建成多时,楼面不好拓展,空间有限,既然名声在望,平时能出入茶楼的都是有档次的人,很多年前,茶楼便有规定,至少也是个高级武徒才能入内。
平日里,苏异偶尔会到翠影楼来消谴,都被这里的掌柜当作上宾来招待。此时心里还有些不爽快,便抬脚走向翠影楼。
看着苏异走开的背影,田老丈这才退到路边,心下不争气地想:“大家都是八段武徒,凭什么我一个修炼了六十多年的怕一个只修炼了六年的?”
街道路边远远地走过来两个系着中级武徒阶带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张嘴急切发问:“大伯,那事成了没有?刚才出了什么事?”
田老丈一边摇头,嘴上含糊念叨着“奇怪”。
另一人忍不住轻声嚷道:“这么说,苏少侠真的不愿意到我们村走走?敢情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你急什么?不要命了?”田老丈瞪大眼睛冲着那人压着声音吼道。
那人便低头不吭声,头一个发话的中级武徒忙打圆场说道:“田七没见过世面,他不懂事,大伯别怪。这么说,苏少侠是嫌我们凑的钱太少?”
田老丈有些吱唔:“这个倒不是。”
那个叫田七的,仍是一脸不屑的样子,这会没声没气地说道:“我就说嘛,一个十二岁的高级武徒,就是不同寻常,人家有的是钱,怎么会为了几枚银币和我们打交道?上次老伯你是踩了狗屎运,要不有钱也拿不到那牌牌。哼,害得我们一大早进城,还白白地跟了半天。”
田老丈脖子都变粗了,沉声喝道:“你能不能别乱嚷嚷,提什么牌牌?走吧,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