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把她的手抓住,“不要挠。”
小月牙的手从他的手心滑掉。
有一点水灌进了衣领,她轻轻瑟缩。
叶卿用干毛巾拭去一层水汽,“把衣服脱了。”
小月牙一紧张,抱紧了胸口,“不行,我好冷。”
拿她没办法,叶卿没有生气,他放下花洒,捏过来一片玫瑰花瓣形状的香皂。
抹上红肿处时,她“咿呀”了一声,手又滑向脖子。
叶卿重复:“不要挠。”
他把她的手拉向自己的脸颊,“难受就抓我耳朵。”
小月牙抬着头,将低垂看他的双眼也缓缓抬了起来,眼角的泪水自然滑落。
她在想,叶卿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小月牙以前也被虫子咬过,但是不管肿得多么难受,即便是发了高烧,也没有人帮她清洗伤口,或是送她去医院。
她命大,就这样被人遗忘着活了过来。
叶卿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住了,他用湿润的手指抹掉她的眼泪。
小月牙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小时候教他们写字的老师说,人都要懂得感恩。
他对她这么好,她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而且……而且她还骗了他。
以为她很疼,叶卿停下了手里涂抹的动作,“别哭了,你是男子汉。”
等她停止这段啜泣,夜色已深。
吴岩一直没有回来,叶卿就在他家多待了一会儿。
躺在吴渭渠睡过的床上,他一言不发地想心事。
叶卿安静地盯着小月牙的睡颜看了很久。
他睡觉的时候喜欢捏着东西,枕头的荷叶边,或者他的手。
被他攥紧的那只手很暖,叶卿似乎也能从中得到一点点力量。
叶卿的童年是没有光的。
父母一出门就会把家里的门反锁起来不让他出去,所以他只能趴在窗口看着同龄的伙伴追逐嬉戏。
因为身体不好,学校的体育课他基本没有参与过。
叶卿小时候一个人在家里,有时严禾会来陪他玩,不过叶卿宁愿她不要来。
严禾很喜欢玩角色扮演。总是在身上披一条红色的毯子,假装自己是女侠。
叶卿在旁边睡觉,脑袋被蒙上一层被子。
“你死了。”她突然说。
“不过宝宝,你不要难过,妈妈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她在外面报仇雪恨,他被捂了一身汗。
叶卿觉得幼稚,但是他“死”的时候,即便再热,也是不会动的。这种似有若无的配合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叶卿大多数时候希望严禾不要来,但倘若她在,那就在他的房间里永远这样热闹下去。
有一次问她,“你为什么不出去玩。”
严禾沉默下来,说,“因为他们说,我妈不让我跟你玩。”
从此她清高寡言,不再与任何人纠缠。
成长迄今,他企图坚强起来,对生命本身少一些苛责。
因为看到有那么多在苦海中挣扎的世相。无辜出世,野蛮生长。
他们仍未上岸,却长出了一颗顽强的灵魂。
——
因为生病,叶卿几乎连去学校的力气都没有。尽管请假很方便,他还是坚持每一天都去上课。
室内体育课,操场上有很多班级。
叶卿被允许放了半节课的假。
他坐在观众席的最后排,看着球场上密密匝匝的人。
手里捏着一封信,是好久以前江措给他的。叶卿翻书的时候才翻到。
信里有什么,叶卿忘了看。
直到意识到手里还拿着东西,他依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动作很轻打开。
信里什么都没写,只有一张画。
虽然画得不太精致,但是叶卿认得出,那是一朵蔷薇。
他小时候给她摘过的。
叶卿把信纸塞回去,抬眼看着高中部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初三班级,老师把排球队的同学招过去训练,其他人自由活动。
严禾一边往场地走,一边把头发绾起来。
排球的场地在体育馆的最角落,经过热闹的篮球场时,有好几个高中部的男生在打球,因为女孩子们穿的短裤就热血沸腾地嚷嚷。
严禾用余光瞄着队伍里的某个男孩,他接球,奔跑,投篮……
她走完这一段长长的路,听见后面的欢呼声。
进球了吧。
恭喜你啊。
她在南边的观众席坐下,等体育老师拿球过来。
身边的凳子上放了很多衣服,她越过两张凳子,偷偷拎过去一件黑色的外套。
严禾把这件外套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低下头,把脑袋埋进去,贪婪地细嗅。
领口,胸口,袖口,帽子……
每一寸紧贴过他身体的地方。
“砰”的一声,篮球砸上前排的座椅。
扔球过来的周访先还站在很远的球场边,他皱着眉头喊了句,“拿我衣服干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一直到哨声催着集合。
周访先已经走到严禾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严禾把衣服放下,站起来,“拿错了。”
面对他凌厉的目光,她抬头说,“让我走。”
周访先没有要给她让路的架势。
直到那边——“老周你干嘛呢!球儿!”
他拍了下篮球,又重新捉住,转身奔向了球场。
周访先砸球过去那一瞬间,叶卿也站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