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末年,蜀地一隅。
作为蜀地西南角湔堋的长老,龚长秋是个很随性的人。他喜欢上山采药,挖土捉虫,然后尝试自己的各种巫药,这是他前八十年最喜欢做的事情。
但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近几年来他也动的少了,睡觉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是他很庆幸自己能睡得香甜。
因为龚长秋一般情况下从不做梦,而一旦做梦,便预示着有什么大事的发生。
五十年前,他梦见鸥鹭衔土,乃去土生水之意,意有大洪——果然,三日后便发了大洪,多亏他提前警告,部落族民方才逃过一劫。
三十二年前,他又梦见了一鹤东来,载了一穿红袍之人离去。因为蜀地以赤色为尊,他便说开明十世将崩,众人皆以为笑,不料数日之后,果有国丧汇报!
现在,大家对他的梦深信不疑。
然而就在一个和风宁静的夜晚,他做了个梦。
这个梦很短,不过龚长秋却很认真的在对待。当他睁开眼睛,他便站在一个悬崖上,看着干涸的大地散发炙热的水汽,天空中却没有太阳朗照,一片阴暗。
“无日无月,天干地涸,百野凋零……此何兆也?”
他轻声嘟囔着,然而,一道光亮突然降临世间,却从西方缓缓升起,竟比往日所见太阳大出十倍不止!龚长秋大惊,这等大小的太阳还不在顷刻间将他蒸得灰飞烟灭?
不过那太阳似乎并没有这等威力,当它缓缓从地面下升起的时候,整个干涸的大地渐渐散发了生机,枯涸的河床底下冒出一缕缕鲜嫩的枝芽,随着溪水欢快流浪;龟裂的地面缓缓合拢,竟在瞬息间焕发绿的光辉。
“妙哉,妙哉!”龚长秋惊喜的说道,“日照,滋润天地;十倍日照,毁灭天地!而毁灭天地者却生天地,是反也?——当是有庶民替族长,立我族于浩浩荒漠!”
他说着,一面张开大口吸了口气,那瘦削不堪的身子竟是将那巨大的红日给吞了下去!
这梦境是什么意思?在龚长秋看来,所谓荒漠,一面预示着自己部落所处的情况,干涸难耐,亟待滋润;一面预示着自家部落即将崛起的地方!
龚长秋所在的部落乃是从青藏高原迁徙来的羌人后裔,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本是一方大族,也曾帮助过鳖灵治水,守护一方,实乃大功臣!
而随着时间的迁移,他们部落越发衰败,渐渐的与湔堋的另外三大部落平起平坐,已经失去了霸主的资本。而在这情况复杂,族群林立的蜀地,或许只要数十年,他们便会被其他部落吞并——因此,他们急需一个明主带着他们走出枯槁的荒野!
至于崛起是如何模样,又要如何崛起?……他不知道,因为梦境只会告诉他预言,却不会告诉他过程。
龚长秋醒了过来,眼前依旧是老屋原本的模样,除却那专门用来放置各类药物、虫子的桌子,只有一个鼎在屋子中央孤零零的立着。
初升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青铜大鼎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而龚长秋却还在苦苦思考着,那个拯救部落的人到底在哪里?
“长老,长老!”
木门忽然被拍打了起来,却不等龚长秋的传唤,那人便夺门而入。是真的夺门而入,那块木板门被他一下甩的老远。
龚长秋并不责怪,问道:“更戊,你这般慌张来找我,确实何故?”他不如梦中一般潇洒,是个驼背的糟老头子,巨大的额头将眼睛完全覆盖,看不出喜怒哀乐。
那被称呼更戊的男子连忙道:“坏事儿了长老!我家嫡妇今日大产……”
更戊只是个普通的庶民,他的妻子夷月虽然漂亮,但这毕竟不是看脸吃饭的社会,地位依旧平常。两口子相处融洽,去年底终是开始孕育自家的结晶。
“也当是今日生产啊……”
龚长秋因为是长老,同时也是巫师,掌管生殖大事。当初夷月怀上了小孩他尚且不以为意,但做了这梦之后,他终于难以遏制心中的好奇。
“难产了?”龚长秋声音沙哑的问道。
更戊连忙摇头,面露难色:“孩子是生出来了,但是……他不哭啊!”
“不哭……”
龚长秋愣了,不哭便是无水,至阳也!与梦境中的干涸何其相似?与那轮十倍大的太阳又是何其的相似!
他激动了起来,可是还有万物生机勃发的谶语没有实现,便沉下心来,冷静问道:“除了不哭,他还有什么特征?”
更戊略一思索,拍手说道:“说来也怪,这小孩刚刚落地,不过几分钟时间,便慢慢的长出了毛发,甚是古怪!”
“是了!就是他了!”
仅瞬息便生出一干毛发,如何还不是万物勃发?想到这里他竟是跳了起来,不如之前老成持重,好似一顽童,飞也般的冲个出去。
“此乃神之示,此乃神之示!”
对,对!就是这个少年,他一定能带领我族走出困境,在一个不知名的荒漠上,让我族重新找回霸主的位置!
他疯疯癫癫的嚎叫着,穿过部落,穿过河流,好似踏破了这片大地,朝着东方初升的红日飞奔而去。
……
部落的人依旧在忙碌着,伴随的岷江水时而冒起的浪花声,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松自在。纵然现在才过了早上六点,部落里早已是忙成了一片。
有的人跑到林中去打猎,也有的人下河摸鱼,自然也会有小孩到树上去采果。他们喜欢夏日的桃子,甜甜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