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靠魔界的那一侧沙滩上,有一块大石碑。上头空空的什么字都没有。
过往的魔界中人或者是妖精魂魄靠近,都会被那块大石碑给冻伤。据说这块大石碑,乃是当今天帝五百年前所立下的,誓言以此为界,从此再不踏足魔界。
一个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稚龄孩童,端着一根钓鱼竿,杵在不远处的河边,钓鱼竿伸出去,做钓鱼状。
他可不是普通人。
他名棠樾,真身是一只水属白鹭。他的祖父,是上一任天帝,外祖父是上任水神,祖母和外祖母,分别是上一任火神和上一任花神。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火神,上一任魔尊旭凤,母亲是上一任水神锦觅。
满门神贵,贵不可言。
正专心致志地钓着,一道黑烟落了下来,幻化成黑衣少女模样,大声叫着:“白鹭!”
棠樾转头看去,叫了一声:“卿天姐姐。”
少女十五岁左右,眸子灵动,肌肤雪白,长得精致又可爱。一身黑衣,布料极好,偏偏裁成了短打服色,手臂和膝盖以下都光着。
卿天是白鹭娘亲的义女,她亲生母亲是女魔尊鎏英,父亲是灭灵族暮辞。
魔尊鎏英当年还怀着女儿时,夫君暮辞就没了,后来又跟着前魔尊旭凤与天帝干了一场架,受了重伤。
因此卿天在娘胎里就元气不足,生下来差点没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初鎏英给女儿取的名是倾天,意指要将惹起战端的天帝那小子给拉下来踩几脚。后来旭凤向玄灵斗姆元君求了一朵睡莲来,把孩子放进去养着。
玄灵斗姆元君是天界元老,鎏英没好意思,就把女儿改了名叫卿天。
卿□□河里张望了一下:“白鹭,干吗呢?你娘呢?”
“我娘在同你娘说话。”名为白鹭的孩童眼皮一抬,笑mī_mī露出一口白牙,“你快看,我钓媳妇呢。”
卿天乐了:“你是不是傻呀,媳妇要用抢的。”
白鹭闻言苦恼:“我灵力低微,抢不过怎么办?”
卿天满不在乎地手一挥:“那就哄啊,骗啊,什么法子好使用什么,好媳妇乃是兴家之根本,不先下手就没份儿了。不跟你细说,谅你也不懂。我走了。”
白鹭忙问:“你要去哪里?”
卿天兴高采烈地道:“我要上昆仑去。那日我在青城山跟一群道士玩,见到一个昆仑弟子,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我怎么也忘不了他,连做梦都梦见他。我寻思着呀,这是不是我的姻缘来了。若果真是,我便把他掳来做你姐夫,庆祝我五百一十岁生辰。”
白鹭闻听也动心,闹着要去。
卿天在睡莲中养了两百五十年,才将将的固住了那点儿元气,又过了两百五十年才长成了十五岁的样貌。因为先天不足,所以修为也是不高,魔族的那些硬功夫一样不会,只会一些机巧应变之术。
因为在魔界长大,魔界下辖魔妖鬼三族,多是魔妖之流邪气偏重的角色,因此卿天耳濡目染,时常有一些荒谬言论和行止。这只见了一眼的人她便说要拉来成亲,白鹭直觉那个场面必定十分有趣。
卿天眼珠一转,哄道:“你别去了。那昆仑天险,神仙不少,万一我给神仙们捉去,还得靠你喊干爹来救我啊!”
白鹭讲义气,小胸脯拍的砰砰响:“那你尽管放心去。这事包在我身上!”
卿天一笑,旋身化成黑烟,向着昆仑而去。
白鹭转头,又专心致志看着河面。
“棠樾,你怎么在这里?”
白鹭大喜转过头看去:“大伯!”
他这名字很是生僻,知道的人不多,能这样称呼他的也就只有天帝大伯了。
果然,一个白色身影向他走来,翩翩白衣,如日如月,照亮了整个灰扑扑的忘川河滩,正是脱去帝王冠冕的天帝。剑眉星目,晶莹如雪的肤色,嘴角含笑,看上去如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一般。
天帝微笑,摸他头顶,和声道:“钓鱼呢?”
白鹭:“钓媳妇。”
天帝笑容绽开,像是想起什么开心事来:“你娘亲教你的吧?”
白鹭捉着钓鱼竿,一本正经:“娘亲说了,河里有很多好看的媳妇。只要你耐心细致,就能钓到属于自己的媳妇。大伯你和我一起钓吧。”
天帝一怔,好似布满星辉的双眼登时黯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笑着,向四周看了一眼,又向河中心看了一眼。
忘川河两岸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气霭飘动环绕,深不见底,也看不见水,只有哗哗的水声,还有诸多魂魄在其中沉沉浮浮,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哽咽和叹气。这些声音没有一些修为的人是察觉不到的。
天帝记得他昔年多次来此,每回都能听到很是嘈杂而隐密的魂魄们的动静,而今那忘川河却只剩下河水的流动之声,好似河中那些无穷尽的魂魄都消失了一般。
“果然有古怪。”天帝心底纳罕。
“小鹭。”一声温柔甜美的呼唤声响起。天帝心一跳,呼吸也是一滞。他转头看去,只见那心尖上的女子,她带着笑容,明媚如花,一如当年。
对视的那一瞬间,往事呼啸涌来,那入骨多年的忧伤和悲凉,升起又落下,翻腾又平静,最终渐渐不落痕迹。
这一眼,像是过了一万年。
“我说呢,怎么一股仙气萦绕,原来是你呀。”锦觅微笑。
“办些公务,路过此地,便来看看。”天帝也微笑。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