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木兰演武场,“多罗贝勒”玄烨的寝帐。
弘毅轻手轻脚给身旁早已熟睡的孙氏盖好凉被,已过中秋,草原上的夜晚已经秋风瑟瑟了。听着帐外风扫草甸的萧瑟之声,弘毅失眠了——
几个时辰之前的宴会大帐之中,鳌拜给两位多罗贝勒爷敬酒时的神情,让弘毅过目不忘。在皇长子、多罗贝勒福全面前,鳌拜表现的毕恭毕敬,却也是进退有度,虽为臣子,举手投足流露出的依然是第一巴图鲁的豪爽和霸气。作为武将苗子的福全,在自己奶嬷嬷的怀里,就只剩下张着嘴巴、有些惶恐的看着这个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的份了。
看福全半天不说话,鳌拜反而哈哈大笑一声,回头对身后的遏必隆说:“遏公,皇长子孔武有力,他日大有可为呀!”
“是是是,熬公所言极是!”遏必隆虽然贵为一等公,却似乎对当下仅是二等公的鳌拜言听计从的样子,唯唯诺诺。
转到弘毅面前,鳌拜却是另外一种表现了,先是深深一躬,这才从身旁的内侍手中接过酒杯,有些拘谨的说道:“下臣鳌拜,敬多罗贝勒爷、二阿哥一杯!”语气温顺之中带着试探,居然还偷偷抬眼打量弘毅的神情。
“谢过敖公了!”弘毅也不起身,只在孙氏的怀中举起盛着人乳的酒杯,一饮而尽!
“下臣谢过贝勒爷!”鳌拜赶紧也是一饮而尽,身后的遏必隆亦步亦趋跟着急忙满饮一杯,却比鳌拜更加直接的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位小贝勒爷。
“敖公,大清的天下是你们这些八旗猛士打下来的,就连皇阿玛登大宝、定中原、正根本、清君侧这一样样,也都离不开你们!皇太后经常和我们说起你们,你们虽然不是皇室宗亲,却乃大清柱石,我和皇长子多罗贝勒福全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敬贤尊能,晓得你们诸位的功绩,将来还是要多多仰仗诸位教习我们才好呢!来,我和大阿哥一起来敬你们一杯酒!”弘毅说着,一个纵身从孙氏怀中稳稳跳了下来,端端正正站在鳌拜的面前,虽然个头才到鳌拜的膝盖上面一点点,可脑袋却扬得气势非凡!弘毅冲福全一个眼色,同为多罗贝勒的福全也立即明白过来,自然是同样动作从自己的奶嬷嬷怀中一跃而下,两个小家伙一同从侍奉太监手中拿过酒杯,齐齐端在鳌拜和遏必隆面前。
鳌拜和遏必隆不敢怠慢两位皇子,先是打了个千儿,接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由鳌拜领头说道:“贝勒爷谬赞了,奴才们不敢恬功!为了大清天下,奴才们万死不辞!”鳌拜要不是还端着酒杯,估计早就跪下去了,不过也是把腰板儿弯得更低了,使劲把自己那一脸胡子拉碴的头颅低过弘毅的小圆脑袋!
“敖公快起来,虽然今日蒙您谦让,我赢了一局,但是,大清的第一巴图鲁永远不会在战场上向自己的敌人屈服。当时你亲率将士,不顾个人安危冲锋陷阵的英姿,可是把我们兄弟二人都看傻了呀!皇阿玛有你这样的猛将,实乃我大清之福呀!大阿哥,你说是不是呀!”弘毅回头看了一眼福全。
不知不觉之间,两位小皇子一同出场的时候,两个人的先后顺序有了默契的安排,而小玄烨似乎总是能够引领在大阿哥福全身前,偏偏贵为皇长子的福全就是心甘情愿的跟在皇二子的身后。
“玄烨窦窦说得对,鳌拜大人那时候就像一尊铁塔一般扑面而来,福全站在城垛后面都感觉到阵阵凉风呼呼吹过了呢!”福全急忙应和玄烨,甚至还从两岁娃娃的角度坐了一个比喻。
“哈哈,大阿哥玩笑了,下臣哪有那么威风,哈哈。那时候只不过是被二阿哥逼急了罢了……哈哈!”鳌拜稍作谦虚,却还是指向了弘毅的用兵之道。
“哦?鳌大人,这城头之上,可自始至终是我兄弟二人。你为何却偏偏只说我玄烨?”弘毅故作懵懂的问道,用意所在,一是提醒鳌拜不可忽略自己的兄弟,二则也是给福全演示展示一番皇家阿哥在奴才面前应有的气度做派,这第三样,就是要故意说破,希望福全能够参悟明白,鳌拜太不把你皇长子放在眼里了!
“对呀,今日我福全可是一直在玄烨身旁坐阵,丝毫没有慌乱无措呢!”福全毕竟此时已经过了两周岁生日一个多月了,按照老说法,已经是虚岁三岁了,经弘毅这么一点拨,立即开始明白自己作为皇长子的威仪不能丢,义正言辞的纠正鳌拜。
“下臣失态,是两位贝勒爷坐阵调兵有度,下臣佩服!”鳌拜不得不更改自己的措辞。
“那鳌大人,输给我兄弟二人你可服气?还有,假若在沙场之上真的面对西洋火器,你会不会害怕?”弘毅给福全挣回了面子,接着又接过话题。
“回二阿哥,奴才输得心服口服,对两位贝勒爷的用兵之术敬佩万分!但即便如此,假若那西洋蛮夷胆敢提兵来犯,管他鸟枪洋炮的,奴才一定第一个提兵迎战,而且身先士卒!保准叫他们有来无回!”鳌拜保持着一百多度的鞠躬姿势赶紧表态,而且悄悄把自称由“下臣”变味了“奴才”!要知道,这可只有在皇帝面前才能如此自称的,而现在,他面对的只是两个小小毛孩!
“哦?”弘毅只是发出一个语气助词,再无下文。弄的鳌拜也不敢贸然起身。
背后的遏必隆眼珠一转,诚惶诚恐的说道:“贝勒爷,若是您提兵来取奴才性命,不用鸟枪洋炮的,奴才们束手就擒,不敢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