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出门,右转走到尽头,从台阶下去,再下一层的第一个房间里,去见见你的同学们。祝你好运!”
张路走到门口时,停下来回头又问:“如果我拒绝会怎么样?”
老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怎么样,你不会被灭口,也不会被洗脑什么的,互助会不是迫害狂的组织。你会被送回到难民中去,继续过你选择的生活。”
地下基地的第三层比上面两层更宽更大,花岗岩层被某种不可思议的机械切开并分割成许多近百平米的房间,石质巨室里的空气没有异味,只是略嫌冰凉。
张路走进指定的房间时,他看到了十多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其中年龄最大的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包括女生在内,每个人的衣裤上都有缀缝的补丁。从这些同龄人破烂的穿着来看,他们显然都是战争难民,几张面容依稀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一同从城里逃出来的难友。
张路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石厅的角落里,他本能地想找个安全而又便于观察的栖息地。但是,这个角落里已经有了一个男生,一个肩膀很宽,长着一对大眼睛的男生。当张路把目光投过去时,他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这是个有些羞涩的男生。
张路决定主动一些,他挨着对方转了过来,和所有人一样把脸对着石厅的入口,然后仿佛不经意地说:“我叫张路,你呢?”
“我,我叫彭友直。”这个男生犹豫着回答,看来并不是个见面熟的人。
张路不想引起对方更多的紧张,开始打量起周围来。他快速点了一下人头,正好二十个人,十二个男生,八个女生。
这时,两个女人走了进来,一个是挂听诊器的女医生,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漂亮的女护士。两个人张路都认得,前面的女医生是卢长安的妻子章蕙兰,后面那位是互助会农业顾问徐鲁生的老婆——顾秀秀大姐。
“所有人脱下衣服,接受体检。然后到走廊尽头的浴室清洗,浴室门口有干净衣服,衣服上有每个人的名字,按名字拿。”章蕙兰的声音洪亮而清晰,一点不像她和卢长安说话时的温婉。
至于顾秀秀就没那么客气了:“快点,都脱了,排好队,旧衣服全丢地上。别找了,这里不分男女的!”几个四处寻找男女更衣室的男生顿时脸都红了,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战前的游泳池,没有那么多讲究。
十二名男生和八名女生脱得精光站成两排,所有人都廋骨嶙峋,严重营养不良。戴着口罩和手套的顾秀秀把所有的旧衣裤塞进一个大袋子里带出去销毁,章蕙兰则开始检查赤裸着身体的少男少女们,她检查得很仔细,发根、口腔、腋下、gāng_mén、脚趾缝无一遗漏,章蕙兰检查的重点是肢体和手指骨节,以及体表的旧有伤疤,不得不跪在冰凉地面撅起臀部的受检者们脸色涨红。
几个羞涩的女生努力用手遮住自己的隐私部位,但看到大家都目不斜视,那些遮挡的手渐渐放了下来。等到检查完毕去浴室后,大家更是目瞪口呆,这里居然只有一个公共浴厅,也就是说只能男女混浴。没有沐浴露和洗发水之类的奢侈品,只有十来块粗糙的肥皂放在中央的石台上。莲蓬头里喷出的热水让所有人很快放弃了羞涩,战争已经让他们几乎忘记了正常的生活,还能有什么比温暖的热水溅射在头上身上更令人放松的呢?
彭友直拿起一块肥皂,不料却失手掉落,那肥皂噗噜噜翻着跟头滑到女生那边。目睹这一幕的男生们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那边的女生也纷纷瞪大了双眼。
“哥们儿,故意的吧?”有人大声调侃,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每个人的性格都开始展现无遗。
张路直接走了过去,垂下目光拾起那块好色的肥皂,然后走回来递给彭友直。
“谢谢,真是,谢谢了。”彭友直的脸红得像只焖熟的龙虾,接肥皂的手都哆嗦起来。
张路比彭友直个子矮半个头,身板也瘦得多,不过却老成得多:“没事,听口音,你不是q市的吧?”
彭友直的回答被淹没在热水飞溅和男女喧哗的吵闹声中,张路没有听清楚,但是他并不在意。他有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