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秉臣捕捉到奎恩眼中的失望,坦然地笑了笑:“秘书长先生想要的那些重武器,只能配属给完全认同互助会理念的盟友。在现有局势下,我们并不认为那些武器更有助于联合国执行自己守护和平的神圣使命。”
此时此刻,联合国更需要的是精诚一致的团结。虽然,这个目标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互助会的武装力量只能用于自保,仅靠武器和杀戮永远实现不了团结。安秉臣愿意为这个遥远的目标尽一份努力,同时他也想看看这位奎恩先生,是否真有足够的决心和力量铸造一个新的联合国。
从露西亚人和美国人的角度,这个新联合国当然是互助会扶持起来的傀儡。
安秉臣无法改变别人的看法,客观地来说,新联合国背后的推手也确实是互助会。但是,他并不打算无条件栽培一些扶不起的阿斗。互助会可以提供适当的帮助,但如果迟迟站不稳脚跟,控制不了局势,那就不值得再为之加大投入。
一位盟友的价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位盟友自身的实际表现,而不是吹得天花乱坠的道义,还有对未来利益的空洞许诺。互助会的利益,全部存在于三大基本原则中。但到现在为止,全世界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政权表现出对这些观点的实际认同。
互助会对与组建联合国军的迟疑姿态,正是基于这一立场所致。
奎恩点点头,不再说话。以他的阅历早已看出,对眼前这位年轻人,光凭嘴上功夫不但不会有太大效果,有时恐怕还会起到反作用。互助会拥有这个星球上从未有过的无与伦比的信息资源,任何试图仅凭花言巧语从他们身上讨便宜的人,跟打算用几个铜板引诱土豪财主的拙劣骗子没有什么区别。
“先生们,我可以在这里坐吗?”一位身穿笔挺品牌西装的男人端着自己的餐盘,文质彬彬却又不失热情地向两人问道。
安秉臣认得这人,英国驻联合国大使谢泼德·卡登,最近联大会议上频出风头的名人。
两人点头致意后,卡登坐了下来,神态自如地叉起一块花椰菜送入口中。
“自从这里人变多以后,餐厅厨子的手艺可是大有进步。”卡登貌似随意地评价着。但在奎恩的记忆里,这位颇有品味的大使先生以前从来不在秘书处大楼餐厅就餐。
“人多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也在到处流传。”奎恩漫不经心地回应。实际上,秘书处大楼里日益拥挤的盛况让他心中还是有些骄傲的,他之前的十多任联合国秘书长只让这座大楼里的人越来越少,从没有能让人越聚越多。
“半个小时前,我们的杜邦首相刚刚发表公开声明,英国将在未来国际局势中努力承担更多人道主义义务,我们会尽最大力量协助联合国履行维护世界和平的神圣职责。英国曾经在近代工业革命中扮演过重要角色,也曾为世界和平做出过重大贡献,但我们已经沉睡太久,现在是苏醒起来,为整个世界做一些实事的时候了!”卡登信誓旦旦地挥舞着手中的餐叉。这位大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的言辞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安秉臣通过耳机里的智库同步转译才听懂了这位大使先生怪异的英国腔,他只是礼貌地笑笑,并不打算接话。英国人最近的表现相当活跃,即使是餐厅里的服务员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想要做什么。
摆脱长期以来美国表弟的巨大阴影笼罩,重返昔日不列颠帝国的辉煌,那也许是每位英国绅士都有的梦想吧。
“伦敦与利物浦最近的情况如何?”奎恩问道。
卡登的表情微微一滞:“暴乱分子烧了几座警局,好在我们的军队及时赶到,现在局势已经完全处在控制之中……问题不大。”这位绅士灰褐色的眼眸不安地晃动着,安秉臣即使不需要智库的分析也能看出来,卡登说的并不完全是实话。
“可我从新月兄弟会的网站上看到,英国暴乱中的武装分子在利物浦夺取了市政厅,他们还砍了好几个新闻记者的脑袋。”奎恩毫不留情地指出:“他们声称要发动席卷整个欧洲的圣战,为建立不列颠斯坦,为英格兰人民的美好未来而战。”
“这是赤裸裸的谎言,他们想在人群中引发恐慌和雪崩效应,以便为自己篡夺权力铺垫基石。”卡登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这些卑劣的暴徒,我们的军队会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文明和野蛮的真正区别!”
安秉臣没有理会卡登大使色厉内荏的演说,他埋下头竭力用叉子捕捉盘中那些翻滚的豌豆。浇上奶油和萨拉酱之后,这些豌豆味道真不错。
整个餐厅里,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列颠群岛上日益恶劣的局势。
智库每天都在分析来自星网的上百万幅近地俯拍画面,武装分子们不仅占据了利物浦的大部分地区,甚至威尔士和苏格兰地区的某些郡县也完全陷落。英国政府甚至尚未觉察,这些人正在不断从海上获得增援,每天至少有二十艘满载武器和激进分子的货船从法国或北非辗转抵达利物浦。根据智库对利物浦港区红外热源生命体的统计,暴乱者中拥有武器的核心成员至少超过三千人,他们的外围拥护者不下五万人。
皇家空军已经逮捕了十多名战斗机飞行员,这些人拒绝服从轰炸利物浦的命令,因为没有人敢承担屠杀平民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