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勒亚行星极地附近的那条巨型地表沟谷,以及沟谷东端尽头的大量金属残留物表明,环族人显然是被迫降落在这个世界的。那条巨沟,极可能就是环族飞船在莫勒亚行星表面犁出的伤痕。如果不考虑机械故障的意外因素,能让这个掌握了星际航行与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智慧种族迫降在莫勒亚行星,肯定不是塔塔尔人这样的本地亚文明种族可以做到的。
发生在五万至六万年前的这场变故,现在是否还能寻觅到足够揭开全部真相的蛛丝马迹?
摘下头盔后,亚伯脸上的神色,已经让安秉臣感到希望不大。如果真有突破性重大发现,估计这位尼泽兰伙伴早就在通讯频道里大呼大嚷了。
“我们总共发现了六十三处塔塔尔人的聚居部落,其中五十八处位于沙漠区域,基本都是依托水源生存的蛮荒部族,平均人口基数不超过一千人。另外五个部落位于南半球极区外围,那里的生存环境相对要好得多,水源和植被都很丰富,最小的部族也有三千人口,最大的甚至超过了一万两千人。”
“也就是说,塔塔尔人的总人口还没有到十万?”安秉臣问。
“精确数字是九万三千人多一些。”亚伯点了点头:“不过,它们显然是这个行星上食物链最顶端的物种,如果假以时日或许能够完成对整个星球的资源整合。”
安秉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许吧,如果它们能赶在整个星球沙漠化前完成文明的升级……”
“但是,如果我们能提供一些帮助……”听到亚伯试探性的询问,安秉臣脸上的笑容立时收敛。
十万不到的人口总量,塔塔尔人连发展文明社会的两百万最低基数都没凑够。别说发展什么高端技术,现在连基本的生存都危在旦夕。就目前形势来看,安秉臣更有理由相信,这种低级智慧生物更可能在莫勒亚行星彻底沙漠化之前就灭绝殆尽。
对于此刻的塔塔尔人来说,他们确实算得上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如果天上的神祗们伸出一根指头扶一把,塔塔尔人就能迈过艰难进化之路上的又一道生存之坎。
但是,这样揠苗助长的行为,绝非明智的选择。
眼前这关就算迈过去,但后面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要永远呵护扶助塔塔尔人,直到他们的文明完成母星卵壳中的孵化期,最终走向太空?即便这样搀扶着走出去,塔塔尔人就能算真正的独立和成熟了吗?
安秉臣并没有头脑发昏到真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他也不认为自己统领的武装者军团需要承担扶助塔塔尔人的义务和责任。这个世界,甚至整个宇宙中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自认不过是条急于寻觅归乡之路的丧家之犬,来到这里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弗莱冈远征者留下的信标,而不是与塔塔尔人之类的本地部落文明探讨宇宙友谊博爱的情怀。
进化之路上的每一层晋升台阶,都是必须依靠自身之力才能攀越的天道之堑。奋力越过,眼前就是一派全新景象,子孙万代受益无穷;爬不上去,自然败灭出局,宇宙中开天辟地以来消亡的各种生物又何止亿亿万万?倘若塔塔尔人真的消亡于漫漫黄沙中,那又怎样?
以善为名的揠苗助长,只会破坏和扭曲塔塔尔人的进化能力,培养出一个丧失独立性的奇葩种族。而这个奇葩种族不可避免的失败宿命,最终也只能凸显妄为神者的愚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古人对生存环境艰辛无情的感概,可谓肺腑之言,诚不我欺。
然而还有一句,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别指望什么神仙皇帝。
唯有自助者,天助之。
对于母星孵化期中的原始智慧文明,陶图格联盟一贯提倡的不接触、不干涉、不交流三不原则才是最理性的明智抉择。
至于亚伯主动提议协助塔塔尔人背后的动机,安秉臣也能猜到个大概。这位才获得自由的尼泽兰人,显然大有同情心泛滥过度的趋势。
“我们为塔塔尔人提供了新的水源聚居地,这也算是抵消了诱骗他们搬家的过失。更何况,如果没有我们出现,他们也会从水源枯竭的旧营地迁走,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新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