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呱,一面握着筷子抱着碗风卷残云,一桌子菜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再待到我吃得饱饱的回来客栈时,月老这家伙已经睡醒了。
不知怎么的,我总感觉这家伙自开门之后就一直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我,那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到我脸上,黑幽幽的眼珠儿直盯得我浑身发毛。
不仅如此,他还渐渐凑上前来,那张极具杀伤力的俊脸也就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很不争气的,我的脸也跟这些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哇,做什么做什么,男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一点!
好在这厮最终还是在咫尺之处停下了,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
嗯,所以我在失落什么,惋惜他没再靠近一点?
但见少年伸出右手来,拿葱白似的拇指在我下唇上轻轻一抹,随后便微微眯了一双桃花眼,迎着自窗外射进来的一缕亮光察看起来。
“樱樱啊,”半晌,他轻不可闻地唤了我一声,懒眸一扫,明媚妖娆,转而又语调加重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
“……”
这、这人想表达什么……
分明是他自个儿贪睡,怎么叫也叫不醒好么,怪我作甚!
说起来,我方才就差把心肝给惊得跳出来了,还就真以为他要向我表白呢,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吗?
接着,我定下神来,将前因后果以及所见所闻全都细细与他捋了一遍,他听后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姑且还是要稍微听一听那算命的说的话么,你看看,这不是又出岔子了?”
“哼,要是真听了他的,不出门的话我也发不了这笔财啊!”我嘻嘻一笑,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往桌上一丢。
那沉甸甸的荷包一落下来,梨木做的桌子就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少年皱着眉头上前打量起来,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这些银子,能买多少糖葫芦?”
“我看看,十、百、千……哎呀,太多了算不过来。”我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对其实话实说,转了转眼珠子复又补充,“反正够你吃到吐就是了!”
少年立刻两眼放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哼哼一声,装模作样地颔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哦,是吗?”他饶有兴致地抚着下巴,“那这次怎么算?”
“我答应的明明只是不去相亲而已,又没说不能出去捉蟾蜍,过节嘛,闷在家里多没意思?”我习惯性地就着话里的漏洞咬文嚼字道。
少年失笑:“强词夺理的小丫头!”
强词夺理怎么了,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本事吗?有能耐就先教自个儿能说得过我再说呀!
嘛,也不能全算是强词夺理了,毕竟我先前确实是这么向他们保证的呀!
“不过对于这滇离先生我还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我怎么感觉这人成天就在我旁边瞎转悠,时不时还装作一副与我偶遇的样子,动不动还能掐算出个准儿来。”我沉吟了数遍,忽而自言自语一般问道:“小月月,你说,世上真有这么闲的人吗?”
“嗯?他竟然整天都跟着你?!我怎么不知道?”少年闻言一惊,而后又不屑道:“那人怎么整日不务正业,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卖几张狗皮膏药去!”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他是个算命的,不是江湖郎中……”我在一旁弱弱地纠正。
“算命的跟江湖郎中在人间都被称为半仙,算是半个亲戚了。”少年摊手,“反正听起来都差不多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
……
用蟾酥换来的银子看起来是不少,但在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之后拿出总额的一半来付了小半年的房费,又买了些闲时解馋的小食给月老以后已经所剩不多了。
还有慕青大侠,他的日子似乎也不怎么好过啊,但要我连着他一块养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是以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为他买了一个斗笠。
对,就是那种带着一圈儿薄纱的女式斗笠,在戏文里头都是那些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绝世美人的标配。
但慕青大侠不是绝世美人,他,只是一个姑且算是个和尚的和尚。
我想,只要带上了斗笠,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和尚了,哪怕能够稍稍规避一下路人复杂的目光也终究是好的。
慕青很高兴地收下了,并一脸严肃地表示:“慕青定不负圣女所望,谢圣女赏赐!”
好吧,这玩意儿戴着神神秘秘的,其实还是很适合他这个中二病的……
这下真没剩多少了。
心疼地将余下那为数不多的银子给藏到了砖头底下,当耳中敲击地砖的声音由先前的沉闷变为如今中空的清脆时,我终于意识到应该开始认真考虑其他的生财之道了。
因为月老、小王以及慕青大侠,甚至是神出鬼没随机出现的滇离先生都汇集在苏州这座城中,我还真有些不舍得走了。
要是走了,就没有人整天在我耳边念叨“快去相亲”了,也没有会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中二十足地喊着“圣女”“圣女”的了,更不会动不动就在半路上被一个算命的给截住,摇着扇子煞有介事地说些什么“此路不通,诸位还是绕行吧?”
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大家其实都挺好的,就算平时碰面会习惯性地拌嘴,真正到了危机时刻却是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