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心远从外套内口袋,小心地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接着说:“思侠,我已经向上级打报告了,准备离休了,病退,我累了~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了,心更累~
我从警30多年,破获大案要案无数、追缉抓获案犯无数、亲手送上刑场的死囚也不少,我都是始终坚定一个信念:我是为民除害,保卫百姓平安、捍卫社会正义,从來沒有怀疑过,
可是,这次,这个老鬼子的死,让我彻底动摇了,我不知道我到底破沒破案、到底抓沒抓住真凶、到底伸沒伸张正义,
如果,我伸张的不是正义,保护的不是善良,那么,费劲周折破案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是什么神探、也不想当他妈的什么神探~思侠,我只想离休后和你在一起,让我儿女一起颐养天年~思侠,我的兄长、我的老师、我的密友、我的亲人…”
于心远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一仰脖,又咕咕灌了几口酒,
于心远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最上面上两张金边证书,正中间,是六面红旗和金色的庄严国徽,下面是“革命烈士证明书”七个隶书大字,下面写着,“王瑞蕙同志在抗日战争中壮烈牺牲,经批准为革命烈士,特发此证,以资褒扬,”不用问,第二张证书上面写着:“梅霞同志在抗日战争中壮烈牺牲,经批准为革命烈士,特发此证,以资褒扬,”发证单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就对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为党为国捐躯的英烈事迹进行了全面的调查,雷江人民政府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将晓林夫妻和瑞蕙母女的义举同时申报为革命烈士,
晓林夫妻的爱国壮举沒有任何异议,烈士身份在1958年就得到省民政厅正式确认,但因为瑞蕙担任过伪临时会长,经历过于复杂,遭遇特别曲折,所以烈士身份迟迟未能明确,鲁思侠在世时,尽管非常渴望能为瑞蕙母女申请烈士,得到新中国政府的认可,但因为她们情况特殊,又加上“左”倾思潮泛滥,所以一直搁置了下來,
鲁思侠去世后,于心远更加强烈感受到,应该为老友完成这个心愿,于是他联系方正武,一起商讨为瑞蕙母女申报烈士具体事宜,两个人一拍即合,于心远负责向上级反应情况,方正武负责收集瑞蕙母女材料,
终于,在新春刚过,中央一家主流媒体派來了一个资深记者,负责采写瑞蕙母女事迹,经过实地走访,和被瑞蕙母女挺身救下的当事人以及家属直接交谈,查看了宋开顺的交代材料,记者被这两个柔弱女子的不屈和善良深深打动,回北京后,写了一篇《蕙香梅芳 浩气千秋》的长篇通讯,发表在内参上,引起了中央领导的关注,在老同志的直接关怀下,民政部批准颁发了这两张迟到的烈士证书,
于心远从身上摸摸索索摸出火柴,火柴盒中,一张黄色小纸片也随之带出,于心远展开一看,原來是去年年初自己在翠云庵抽的签文:“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一语成谶,他记起了翠云庵老尼对他的嘱咐:“想要平安,须是非莫说、心正理直”,莫非,冥冥之中,上天真的有此安排,
于心远划着火柴,将签文和烈士证书、以及自己《要求提前离休的报告》一起点燃,他要让他天上的朋友心安,更要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心迹,
于心远也想让自己心安,参加革命以來,尤其是从警30年來,他从未徇私枉法过,但这次,对于思侠,因私废公,他心里始终打不开这个结,主动申请离休,也算是自我惩罚和心灵流放吧,
淡淡的青烟,伴随着纷飞的黑絮,袅袅的升上空中,
鲁思侠留给他的那十盒磁带,始终是于心远一块心病,他既不能保留,因为里面很多内容,尤其是关于鲁思侠加入国民党部队参与抗战的往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虽已过去,但那种“左”倾的土壤还沒有完全被铲除,躁动的基因还残存在很多人的血液中,说不定哪天,会再有别有用心的阴谋家会借用 “革命”为名义,再在神州大地兴风作浪,那时,会不会再出现一批“红卫兵”,对鲁思侠掘墓鞭尸、弃骨扬灰,鲁思侠一生历尽磨难,于心远不希望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人打扰他,
但鲁思侠经历的铁血传奇,每个人听了都会热血沸腾;这也是一份珍贵的抗战史料,是中国民族从灾难中绝地反击的印记,如果就让这个传奇永远消失,于心远心里大有不甘,直到多年后的一天~
“爸爸,我高考模拟考试作文又得了满分,老师让我高考报考中文系,”即将高考的儿子回家了,不无得意地说,
于心远脑际里亮光乍现,他拿定了主意,
整个暑假,他对两个孩子将鲁思侠的故事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有遗漏的部分,自己听了录音,再加以补充,曲折的情节、凄美的故事和壮烈的情怀,让两个孩子都激动不已,
“孩子,你们要牢牢记住这段历史、这个故事,如果有一天,等到我们这个民族理性平和了,能客观看待那场改变中国命运的战场时,希望你们把这段历史写出來,这是一个抗战老兵,对我们的重托,”于心远谆谆叮嘱,
30年后,公元2012年,当海峡两岸历经重重波折,在国共两党有识之士的往返奔走下,终于实现了“三通”,连战先生前往大陆,开展了国共两党破冰之旅,
77年后,公元2014年12月13日,首次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仪式在南京举行,
在日本右翼和军国主义一次次企图否定侵略历史、美化侵略战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