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晓楠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已经有了神色,不再是没了生气的模样。
共处一月多,相互之间不熟识也有段嘻嘻哈哈的时光。尤其是张律师和赵律师帮了晓楠许多,检察院和相关机构的流程都是他们帮着晓楠走的。还有刘筑信,这家伙嘻嘻哈哈的,倒也是陪晓楠最多的同事了。
晓楠一一敬过去,感谢大家的包容。场面一时凝重,全靠赵律师和刘筑信帮着晓楠带动气氛,也算是个热闹的欢送会了。
结账的时候,喝倒在一边的晓楠朦朦胧胧看见一人。
陆……东平。
朦胧的视野中,那人还是像一根棍子屹立在那里,风轻云淡的。
而她……头疼的要死。
“你站住。”晓楠叫住人。
然而那人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毫不相干的样子。
“站住!”晓楠来火,微微摇晃着身子走过去,推了陆东平一把,“你什么意思?不好意思见我?”
“心虚了?还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凭什么?”
“凭什么你一脸轻松而我要承受这一切?”
晓楠吵吵囔囔,吸引了一大帮人的注视。
陆东平将晓楠拉进一个单独的包厢。结账的刘筑信一看是东哥便不管了,吆喝着大家别围观了。
“夫妻吵架呢,看什么看啊!”喝大的刘筑信开口呵斥,哄散人群。
晓楠被扯着往前带,摔在沙发上。
后面,门关上了。
晓楠肚子撞到了,酒气上泛,冲到喉咙眼上,又被硬吞回去了。酒气却熏到脑门上了。
可她没有醉。
她清楚自己,越喝醉,越清醒。脑子里永远是最真实最执着最敏锐的东西。
她想到了水里。
水里的绝望。
“是你将我拉下水的,凭什么你一脸无辜我是那个施暴者?”晓楠起身,铮铮看着陆东平,摇晃着陆东平。
晓楠说话很轻,很轻,像疑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她很疑惑。
“明明你才是水下的那个,为什么我反而是那个最困扰的?”
“你依旧闲适,我却惶惶不可安。”
“陆东平,那一天,你是想死吧?”晓楠凑近了说,“死亡,很刺激吧?”
“可那一天是我第一次下水!老子什么都不会就下水救你。”晓楠拍着胸脯,情绪激动起来,叫嚣着,“你呢?想死。”
“我没有想死。”东子很平静回答。
在晓楠眼里,就像局外人一般,不在意,不愿理会。
“你没有?”晓楠笑了,“你是没有动所以没有想死吗?是等到我过去之后才意外发现脚被缠住了?”
“可笑你是个会水的,而我不会水,不会水的我救了会水的你,最后还要你拖着我上岸。嗯?可笑吧?”晓楠悠悠嘲讽着自己。
“你知道上岸后我有多害怕吗?”晓楠问。
“我几乎要死了啊,陆东平。”
“你说我离死亡有多近?”晓楠狰狞着一张脸,眼里却露出迷茫的泪雾。
“入水之后不会游,会死。”
“你不会水,会死。”
“会水不救我,会死。”晓楠一一数着,哽咽、压抑的哭声。
似是回到无处可逃的梦。梦里她倒在水中,享受着头底入水的阳光。想追寻,却发现双脚被捆绑。不断挣扎中,水下的黑暗汹涌而来——就像被死神圈养的宠物,没有了出路。
她只有听话,听话得去死。
“最可笑的是你自杀?!”晓楠吼。
她算什么?她死了又算什么?
“你死不要带着我啊,干嘛要靠近我?”晓楠哭着,抑制不住得哭着,“为什么要靠近我?你死关我屁事啊,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
长长的哭嚎,似是一下子把体内的精气都哭没了。晓楠盯着陆东平,站在一边看着的陆东平,冷淡的陆东平。
脑子忽然清晰——
“因为我能证明你和你爸不一样吗?”晓楠撑大了眼睛歪着头轻声问。
“不会的,”晓楠轻笑起来,用微笑诅咒这个人,给他下定论,”你们是一样的,一样的。一样的,脏啊。”
晓楠笑起来,坐在沙发上,安抚自己情绪,女巫一般下咒,“一样喜欢兄弟,喜欢喝酒,一样会出轨,生个私生子,然后跟自己儿子说,不用管他,一切还是你的,好像所有过错都没有发生一样。”
“啧啧。难看呐。”晓楠嘲笑着。
包厢里有摆着酒盘。
“你喜欢我就是证明。”晓楠给自己开了红酒,倒了酒,端起酒杯,晃起来,看见酒杯里转动着的酱红色液体,看见她的轮廓,看见《星月夜》里的迷醉和和《呐喊》里的惊恐,奇怪的是,心里情绪万千,却似乎被酒精包裹完全不受影响,脸上依旧轻轻笑着说,“越是喜欢我,越给你一种安定感——你和以前不一样,和你爸不一样的安定感。因为我和你之前的女人,你爸的女人都不一样。”
说完,晓楠沉默下来。
被酒精包裹的情绪似是发酵而出,一点点散逸出来。沉闷,难受,委屈,想哭……这场爱恋里,她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玩具?垃圾?药?
她到底是什么?
晓楠找不出来,也不想再想了。站起身离开。
再呆下去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活着。
但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她在水下困着,痛苦挣扎着;而他在岸上观望着,冷漠的欣赏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