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凭借一股冲劲,自然可以做得比较快,但时间久了,众人必然泄怠,到时恐怕会怨声载道……爬得越高,摔得也会越重,莫看他此刻一时得意,到时必然激起众怒。”
听闻那边进度极快,只是一个上午,便将几百亩田间的沟渠全部清理出来,叶楝如此安慰刘氏。
口中如此说,叶楝心中却是暗暗吃惊:叶畅竟然有这种本领!
分派人手、组织干活,还懂得奖勤罚懒,看起来这一切都很简单,可是叶楝很清楚,能做到这一切的基础是领导能力。而叶畅此前根本没有任何领导能力。说得不客气些,连小丫头响儿如果不是年纪太小,只怕叶畅也管不住,没准跟谁跑了。
如同他想的一样,那边叶淡也对叶畅第一个上午的成果不置可否。
两里多的山路,仅仅是坡上的水渠便花费了半日功夫,其余水道要完成,没有一个月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到了一个月后,天若不下雨,庄稼早就旱死,而且莫说一个月,只要三天,众人的热情就会耗尽,那个时候,还有谁会来?
到那时,等着叶畅的,就只是身败名裂!现在这些人有多敬他,到时就有多恨他!
“原以为他会真有什么本领……不过这样也好。”叶淡心中暗想。
虽然如此,无论是叶淡还是叶楝,都没有放松对叶畅的观察。
中午众人吃了些干粮,然后便离开了坡地,开始向着泉水处进发。但是让叶淡与叶楝都极奇怪的是,叶畅每隔一段距离,便留下一组人,他用准备好了的石灰标明地界,这一组人的任务就是将点了记号的地方挖好一个塘或沟渠。每一组的任务都不多,平均都是三个地点,恰好能够他们半日工程的量。
那两组老弱妇孺却没有动作,直到末时二刻左右,他们才开始干活。不知道叶畅是何时吩咐下去的,他们将一根根的粗毛竹拖到了现场。
“以毛竹引水?”
见到这些毛竹到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水流两里,若不用毛竹来引,半途就被泥土吸干了。”叶畅笑眯眯地解释:“况且挖沟要做的事情太多,哪有毛竹来得简单?”
众人仍然将信将疑,唯有跟在叶畅身后的刘贵这个时候咬牙切齿——这些毛竹还是他打听到的,恰好一个沁阳人来此贩卖。叶畅让人将毛竹中的竹节打通,将一根毛竹的小头穿入另一根毛竹的大头,再用破麻烂布将接头边缘封住,如此根根连接,很短的时间内,便穿起了一根根长达数十米的“水管”。
由这种“水管”连接那些极难穿过的区域,原本以为要几日甚至十几日才能凿穿的岩石区域,转眼就铺架过去。而且,叶畅的铺架,可不只是在地面上,竹管被搭在树枝制成的支架上、岩石顶,从半空中穿过去,象是一道天渠,将水引过山脊,很快的时间内,便在那些不方便挖水渠的地方搭出了水道!
这一幕看到众人眼中,一个个极是欢喜。大旱这么久以来,众人第一次看到引来水的希望。而且,这水引来之后,浇灌的可不仅仅是坡地上的几百亩,这个方法完全可以推广,用更多的竹筒,引来更多的水,让整个吴泽所有坡地旱田都得到灌溉。
一时之间,山上欢声雷动。
“十一郎,果然是得了仙人指点!”
“正是,为何我们人人都想不到,偏偏是十一郎想到了?”
“哈哈,我们吴泽终于出了一个人了!”
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对叶畅的夸赞。虽然到目前为止,工程还只是完成了一半左右,可这让众人看到了足够的希望。只要再有一两日功夫,就可以将水引来!
他们正欢呼间,叶楝青着脸出现在现场。
最不愿意叶畅成功的,就是叶楝。叶家三房长支这些年来很兴盛,叶楝子女繁多,开支散叶之下,他这一支单论数量,甚至不在长房嫡脉之下。眼见次支、三支都是人丁稀少,甚至有断嗣绝后的可能,叶楝心里也想念着将三支合而为一。
“我瞧你们高兴得太早了,等水引到田里再高兴吧。”恰好听到众人夸赞叶畅,叶楝忍不住道。
“叶四,这倒是奇了,我们这些外人都为十一郎高兴,你是他宗亲,又是他堂伯,为何反而不高兴,一个劲泼冷水?”这些乡邻卖叶淡面子,那是因为叶淡乃吴泽第一大家的家主,卖叶畅面子,是因为叶畅乃“仙人”点化,能够给他们引来水。至于叶楝,谁在乎他,因此立刻有年长辈高者批评他道:“莫非你这同支大伯,反倒嫉妒起自己侄子?”
叶楝顿时勃然大怒,但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这些外姓人,他只能喝道:“十一,你见着我也不行礼,莫非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连家中长辈都可视若不见?”
叶畅闻言,笑容可掬地向他做揖:“尊长恕罪,我正忙着,实在是不曾见到。此间事情干系重大,若是不能成,我下半年就要断炊绝粮,没有闲时间见礼……各位,都专心干活,咱们争取明日就将水引去!”
众人哄然应了声,然后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纷纷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谁都不去理睬叶楝,叶楝初是恼怒万分,就想摆出长辈的架子好生训斥叶畅,但眼见不少小伙对自己虎视眈眈,显然若是得了叶畅命令,他们便会冲来与他厮打,他只能暂时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叶楝假装没有见着听着众人轻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