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叶畅会去哪儿,当下便遣人去打听。打听之人尚未回来,便有小吏来报:城北的灾民将刺客尽数打死了。
这个变故,让杨慎名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
他急于寻找叶畅,加之那些刺客敢三番屡次在他的辖地行刺,也是打他的脸,因此,他没有让人将刺客放下来。
不曾想,只是一个转脸功夫,刺客们就死光了……
“尽数打死?一个活口都没有?”
来报信的小吏苦笑道:“确实一个活口都没有,不但被打死,几乎个个无全尸。”
“这……又是叶十一搞的?”杨慎名想着那些百姓原是被官兵看着,怎么能去打死刺客,但念头一转,他便意识到问题所在:“叶录事又跑去了?”
“明公明见。”
杨慎名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明见,叶畅的那册应急方略问对里,他觉得这人应该是很有条理才对,可是为何实际办起事来,这厮如此不靠谱!
“他还在北门外?”得到那小吏的确认之后,杨慎名当机立断:“你即刻回去,告诉他,让他在北门外等着我!”
他再度上马,这一次轻车简从,连仪仗都不带了,只是带着几个随从,快马加鞭,便从衙署赶往北城之外。
当他赶到时,看到的却不是一团乱糟糟的景象,而是秩序井然。
那些刺客的尸骸,也已经看不到了。而据说混乱中将刺客尽数杀死的灾民们,此时却排成长队,正带着笑,与那些官兵吏员们说着什么。
“这个叶十一……”
杨慎名百思不得其解,叶畅究竟是施展了什么法门,让局面变成现在这样。
“怎么回事?”他拉着迎上来的吏员问道。
那吏员回头望了一眼,叶畅正在和声和气地与灾民们谈话,并未注意这边。他满脸都是敬佩,小声禀报道:“叶郎君只是对百姓说了几句话,这些灾民便鼓噪起来,不顾官兵阻拦,上去将柱子上的刺客尽数打死。”
说到这,他眼中的敬佩变成了恐惧。
他很难理解,叶畅是如何用寥寥数语,便挑起了那些灾民的滔天怒火,成功将此前灾民们对他的恨意,转嫁到这些刺客身上。
细问了几句,无非是这些刺客混入众人当中,意图谋刺权贵,好让所有灾民都受连累——杨慎名实在很难相信,这样几句空口白牙的谎言,也能让两千余百姓相信。
“叶畅,你究竟是弄的什么把戏?”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直接将叶畅唤来询问:“方才你下令射伤逃离壕沟的百姓,我听闻百姓都是暗藏怨声,怎么转眼间,他们又对你信任有加了?”
“灾民困顿于此久矣,虽是仰赖朝廷恩泽明公善政,苟延至今,可是心中都憋着怒意。此前畏于官兵,无处可发,如今我稍加撩拨,又许他们出气,哪有不躁动者?”
此时并无心理学一说,否则的话,杨慎名便会知道,叶畅其实是利用了群体渲泻的心理。但他可以肯定,叶畅对于人心的把握,实在与这个年纪不相称。
“叶十一……积年老狐耳。”忍不住,杨慎名将自己对叶畅的评价当面说了出来。
叶畅把这个当成对自己的赞扬笑纳了。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背后是官府,而且一来就下令让灾民的伙食翻倍,故此灾民原先对他就有好感。他煽动灾民,亦不仅仅靠着自己,更是将自己的伴当派入灾民当中,佯作是查问灾民里是否还有刺客余党,实际上却制造谣言,只说这些刺客有可能是灾民乡间豪绅所派,目的便是让灾民们获罪,全部死绝于洛阳城外,这样就不虞他们回乡争讼了。
这些灾民之所以流落洛阳不能返乡,原因就在于本地豪绅侵夺了他们的田地,他们对豪绅的恨意,可是远胜过下令射伤逃出壕沟灾民的叶畅。
“此举尚有其余用意,也算是震慑一下这些百姓,知道我是敢下令杀人的。”叶畅见杨慎名在犹豫,猜出杨慎名只怕有些后悔,若是这位洛阳令因此事而撤去他的录事之职,那他这趟洛阳之行就亏大了。因此,叶畅又说道:“接下来安置灾民之事,须得令行禁止才成,经此一事,也省去不少麻烦。”
杨慎名顿时打消了犹豫:正如叶畅所言,两千余人的安置,绝不会一帆风顺,特别是在背井离乡的情形下,要想不让这些灾民成为洛阳城的长期负担,一定的强硬手段是必需的。
“刺客的身份,你已经明了?”
“是,让灾民弄死他们,也省得一些麻烦。”
“此言何解?”
“既然刺客一个不剩尽皆消灭,就用不着为了一个已经没有多大用途的异邦王子,去与一个恭顺的郡国计较了。”叶畅冷笑了一声:“朝廷中的大人物们,想必都会如此想,若是某遇刺身亡,绝不会有人想着要替某复仇吧?”
杨惟名默然,好一会儿道:“朝廷也是不想多方树敌。”
“以忍让求和平,则和平不保,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永存。”叶畅抛出这样一句话。
杨慎名是有亲身体会的,他祖父杨正道,曾被窦建德送给突厥人,直到李靖击败突厥,这才被放还中原。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永存。”
这一句话,让杨慎名呆了好一会儿,细细咂摩,便越觉有道理。
“叶畅,你可有表字?”想到这里,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