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顾曼秾,当然,也喜欢陈吉。
安弥站在一幅清代仿北宋的院体画前发愣。
她想起来了,这一幅只是一帧小品,顾曼秾却是为之专门出一趟远门,费了好一翻周折花了大价钱才从常熟一带收回来的。
当时,顾曼秾递给安可儿拿回家给爹爹修复的时候,顾曼秾展开画心给安可儿欣赏,说,“看,真是一幅好画!有时候仿者比真迹更逸。”
“不会啊。”安弥可冲口而出。
“不会?哪里不对吗?” 顾曼秾少爷并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笑话她这小丫不懂装懂,竟然诚心向比他小六岁的安可儿讨教。
“我乱说的。”安可儿害羞,又有点自觉失礼。人家是大才子顾大少爷,学富五车,哪里轮到自己一个小丫乱说。
可是……安可儿就是觉得这画不够好看。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这画,说说来着,哪儿不对?”顾曼秾友善地看着安可儿,感觉可儿长得太快了,转眼这个漂亮的小丫已经长到他耳朵那么高了。
顾曼秾还故意挨近,和安可儿比划了一下高度,安可儿便嘿嘿地笑了,不再拘紧。
“顾大少爷,你可别笑话我,我照直说了啊。”
“说,我听着。”
“宫廷画师画画,是为了讨好的爱画的皇帝,带着对皇帝单纯的崇拜与绝对的臣服,所出每一线条除了严谨,更多的是恭敬与敬畏,带着良好的心性。”安可儿道。
“嗯……不错,这点,我同意。”顾曼秾一边思考一边点点头,略略惊讶于一个手艺匠的女儿能对艺术有这感悟。
“而民间仿者画画的时候,最初,是带着对艺术的崇拜,心性本也是良好的。可是,诚如顾少爷也感觉这位民间画师画艺高超,那他本尊肯定更是自信满满的,下笔每一线条都带着沾沾自喜,然后还带上对日得到他画作的人的不屑。”
安可儿一边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边继续道出自己的想法。
“哦?这画师,为何要对以后得到他这幅画的人不屑呢?” 顾曼秾问。
“他觉得自己那么厉害,以假乱真还比真的更神,于是,心性跟宫廷画师也就不一样了。复杂了,不单纯了,于是也并不美好了。故而,浅薄了,敷色略浮,后半段落笔不沉着了。”
“嗯,有道理!” 顾曼秾一拍大腿,让安可儿这么一说,他再看这院体画时,果然正是如此!不禁给安可儿竖起了大拇指。
“我猜那民间画师觉得以后得到他画作的人真是走了狗米田共运,美死他了。”
说到这,安可儿自己也乐得咯咯笑起来。
这笑声明朗动人,青春轻灵,让顾曼秾这些天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不禁也笑了起来,指着安可儿说,“呵,说了这么久,原来可儿是嘲笑我呀?”
“哈哈,不敢,可儿本没有这意思,可是顾少爷觉得是,我一小丫就不便反对了。哈哈。”
两人在书房里乐得哈哈大笑。
想到才两天前发生在安可儿身上的这些,安弥在思忖安可儿跟顾曼秾的关系究竟何如?
安可儿从小说跟着爹爹进出顾家,顾家是几十年来如一日地在文物收集和维护上一直帮衬着安家的。
传送文物跟修缮文物一样,都是十分专业的事儿,一般人碰也不许碰。顾家的文物收藏地十分复杂,一些堂而皇之地展示在天赖阁中,另一些,则藏在顾家大园依傍的一座小山岗里!
说是小山岗,但作为文物储存的秘密基地也是够吓人的,是把整座山岗挖空了,专门拉了一节车厢从外省请了大批能工巧匠过来,整个中空的储存空间做好防潮处理,把这批能工巧匠再送回原地,人家也不知道顾家要干嘛。
接着,又拉了一节车厢专门从另外一处把一大批樟木箱运送回来,然后由顾顾老爷子指定亲信逐年装箱,把文物装好一箱一箱地送里面去,关门防潮。
这些亲信之中,就有安可儿爷爷和爹爹。后来,也加上了手巧的安可儿。
看着安可儿出生长大,顾曼秾对可儿是宠爱有加。加上顾家来到顾曼秾这一代,仿佛把全部喜好古物的基因,和鉴别文物的能力都遗传了给他一个人似的,其他顾氏子孙一概对文物不屑一顾,唯独顾曼秾沉迷得比自己的全命更是热爱。
顾老爷子很快也就完全信任顾曼秾这个长子嫡孙,把一切古董打理事宜交给他了。
而顾曼秾十分倚仗安可儿爹爹,现在更惊喜地发现安可儿比她爹眼光更独到,看古画的素养更高。
用行内一句话来说,她的审美,很高级。
这是与生俱来的素养,学不来。
“可儿,你帮我把把关,有空,我带你去天赖阁把我至爱的宋画逐一鉴赏?”
天赖阁!安弥一惊!
原来顾诺的天赖阁,正是顾家的大书房,是文物大展室!
顾曼秾是顾诺的谁呢?这个安可儿还不知道,因为她现在身为才十六岁的安可儿,只能知道民国的自己十六岁以前的见闻;身为人类现世十八岁的安弥,她也只能知道自己在人类世间十八年的所知。
她是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家是从外曾祖母那一代人已经是爱上顾家少爷的。
是的,情窦初开的安可儿,喜欢年长她六岁的顾大少爷,顾曼秾。
“可儿,可儿。”一阵敲门声笃笃笃地伴随着陈吉清亮的嗓音,打断了安弥的茫然。
安可儿走过去打开门,陈吉喜滋滋地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