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尹为了证实嫡长子楚纯然入狱之事是否与戚夫人有关,次日下了朝便去拜访了严宗正,他是息国宗正府的左卿,也就是宗正府的主事者,主理皇族一切事务,而且身份特殊,是息国公之母最年幼的胞弟,也就是息国公的亲娘舅。
严宗正在朝中大臣之中私下里有个绰号,叫严万通,意思是这严宗正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对息国百年以内的朝中大事以及朝中大臣们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知之甚详,可谓老油条一根。
严宗正身着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头发挽髻插了一根虎头样式的碧玉簪子,亲自将楚令尹迎进内宅书房之中。
叫婢女送上茶点,严宗正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既不询问楚令尹来府上何事,也不提及楚府嫡长子楚纯然入狱之事。
楚令尹看着严宗正的衣饰,心中暗自腹诽,严万通真是一只老狐狸,这身打扮通常是官宦人家在家庙中祭祖的专用服饰,虎头样式的碧玉簪子更是有讲究,那意味着祭祖的拜期内虔诚修身,静心忏悔,沐浴斋戒且须闭门谢客,不能涉足杂事。
这也是在变向的告诉楚令尹我严宗正在族祭期接待你,已经是对你礼让三分了,你不能再有所奢求,所有事务请免开尊口。
如此明显的明里亲近,实则疏远,楚令尹为官多年岂有不知之理?即便是楚令尹再心焦如焚,也不能破了祖宗传下来的族祭规矩。于是,只好心不在焉地与严宗正寒暄了一会废话,一句正事都没有提及,便逼不得已起身告辞。
严宗正言说族祭在身亦不便待客,有不周之处,他日定然亲自到楚府请罪。
楚令尹回到府中书房气得将书案上的书籍扫了一地。
楚高义被伴读带到书房门口时,正看见楚令尹在发脾气。于是,楚高义叫伴读下去到东厢候着。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道:“大人可是在严宗正那里毫无收获?”
楚令尹大骂道:“严万通那只老狐狸,滑溜得似条成精的泥鳅!老匹夫竟然身着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头发挽髻插了虎头碧玉簪子来迎我入府。这老匹夫竟似知道我要向他打听什么!我还没说,他便想出这馊主意来堵我的口。”
楚高义吸了吸鼻子,呵呵一笑,道:“大人生的什么气?严宗正不是已经回答大人的疑问了么?严万通不好直说,但已经暗示大人了呀!凭借大人的睿智,若非关心则乱,如何看不出来?”
楚令尹闻听愕然,不过片刻,便捋着颌下的长髯哈哈的开怀大笑起来!连声笑骂:“严万通这个老匹夫,人老成精,当真是鬼精鬼精的,险些被他蒙混过关!”
楚令尹能位极人臣,贵为当朝一品,稳坐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正如楚高义所说,嫡长子嫡长女同事遭难,他是关心则乱,否则哪里用得着楚高义指点如此小小的迷津?
楚高义道:“大人还是亲自将地上这些书籍拾起来为好!在下伤势未愈,行动不便,不能帮大人整理内务,高义失礼了!”
楚令尹心情大好,没叫伴读真的自己捡拾起来。
一边捡书一边道:“严万通这老匹夫当真是聪明,要是我还真就唱不出这出戏来!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虎头碧玉簪子!哈哈,亏他想的出来!他知道我是为何而来,暗示我纯然那孩子所遭之祸与祭祖有关,无论是立储君还是册封王后必是要在太庙大祭的!戚府老太爷领延尉左卿之职,虎头是他官服上的纹饰,碧玉簪子俗称发结,发结在我家乡土语中也叫头落儿,他是想告诉我想叫我儿人头落地的是官服祥瑞兽图为虎头的人,而官服束腰上有资格镶嵌玉制虎头的,只有当朝廷尉左卿,其他武官纵使是可带虎头祥瑞兽图的也不可用玉制的,只能是依等级以各种丝线绣制。”
楚令尹不由得啧啧称奇:“如此暗示当真是巧妙之极,一语双关,既在当时的情形下能封住我的口,让我不能问出来,又在非常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将我所急需知晓的信息传递于我!从前当真小看了这严宗正,我一直觉得他为人太过油滑,油滑得没了立场,便似那墙头草般随风倒。如今看来,这条老泥鳅是真有过人之处啊!”
这时,内宅的小厮急匆匆来报说夫人一直咯血不止,府中一等家医王蓟之说夫人可能不好,请大人到内宅去一趟。
楚令尹一听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险雨,船破又遇打头风!怎么就如此的流年不利,华盖当头啊!
楚令尹对这个续弦的年轻夫人一直是钟爱有加,一听小厮的回报,火急火燎的向内院冲去,一路上脚步如飞,哪里象知天命之年的老者,比正当壮年的小伙子脚步还快!
楚高义心知肚明,楚夫人是挺不过去的,正常人是抵挡不住提扶伏藏阴宫的命格煞的。或许,这世上也只有他这个命数悲催到可与提扶相媲美的人抵得住提扶的命格煞。但他不能说,说出来就是泄露了天机,那会让提扶身边的人都遭到的天谴,恐怕比他现下的遭遇要倒霉上百倍不止。
楚高义喉咙里便象是吃进了个苍蝇,咽下去恶心,吐出来看到眼里更恶心。他有时就想不明白老天爷让提扶这小丫头到这世上来干嘛?祸国殃民么?还是另有安排?
想着想着,虽然走得很慢,因为他行动不便,也终究是到了楚夫人的宅院。
楚高义环视了一圈儿,院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