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身穿枫红长袍,长相过分好看的少年公子朝着他们揖礼,含笑道:“只晚辈一人盲投便是,诸位尽不必随之。”
几人被这笑恍得一时失神,待反应过来之后,不由暗道一声“猖狂”。
他盲投,却不叫别人盲投,这不是目中无人吗!
此时,楼中伙计忙地上前低声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乃是苍千户家的公子——”
说着,抬手笑着碰了碰眼睛,没有明说,却已叫众人心领神会。
合着……是只能盲投啊。
相视之下,便没人再作声。
到底这种事情不便大声宣扬,若不然对方也不会特地蒙上眼睛了。
同情且是次要,毕竟对着锦衣卫千户家的公子,嘴上还是老实些为好。
且如此之下,他们不跟着盲投,便是有些胜之不武,却倒也没人能挑剔出什么来。
眼睛是天生的,自个儿看不见还非要出来玩投壶,输了难道还能怪别人不让着他不成?
反正估摸着一局就得败下了,到时他们接着比他们的就是了。
此时,王守仁取了一支箭,轻轻敲响了铜壶。
敲第一声时,道:“此为壶颈。”
苍鹿凝神倾听,微微点头。
楼中四下人等见得这一幕,皆被吸引了去。
这是在作何?
王守仁便敲了第二声:“此为壶肚。”
“此为壶座。”
“此为左耳,此为右耳。”
苍鹿道了句“记下了”,接过小厮递来的箭,在空中轻轻比划了两下,而后便掷了出去。
“当!”
箭入壶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
四下尚且安静时,女孩子这声不算大的叫好声便格外醒耳。
苍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脸朝着张眉寿所在的方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白牙。
齐章身边坐着的少年,也抬眼看了过去。
待见着那半靠着围栏、身穿柳青色衣裙的少女样貌时,不由地当场怔住。
怎么是她?
此时,楼中的议论叫好声正是此起彼伏。
“试一试手感罢了,真要比试,自然还要前辈们先请。”苍鹿说道。
‘前辈们’却是面面相觑。
伙计的声音此时传开了来:“诸位看官,尽可下注了。”
“姑娘,咱们要下注吗?”阿荔问道。
张眉寿道:“自然要下,将带来的银子全押阿鹿。”
输了也不打紧,全当是给阿鹿撑场面了。
阿荔连忙应下,将荷包里的银子并着一张银票尽倒在了托盘上,由伙计清点记录在册。
刘清锦见状,也跟着凑了热闹。
隔壁桌的小厮却有些犹豫。
公子竟要学表姑娘将带来的银子全押上,可公子究竟知不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银子?——连同银票在内,可足足有两千两……
且他听闻这投壶里的规矩,若遇到盲中和双耳之类,动辄还要翻倍呢。
几千两银子对宋家来讲虽不算什么,可当初老太爷离京时可交待了,吃喝可以,嫖赌万万不能,这投壶也算是赌吧?
于是,小厮悄悄只放了五十两上去。
苍家公子方才那一下虽投得漂亮,可保不齐只是走运罢了,且目不能视到底还是占了下风的——
而再看那几人,分明是个中行家老手,且厚着脸皮答应了以常投对盲投,这模样,摆明了就是来赢银子的。
他方才听着隔壁桌说话,可押了那其中一人三百两呢。
所以,押苍家公子,根本就是送银子啊。
两千两实在太多了些,白扔五十两也不少了。
如此一来,小厮也不必担心多输的问题,便也有了兴致和自家公子一同看投壶。
可越看,却越是茫然。
为何……一局十发,苍家公子皆投中了呢?
楼中的气氛随之高涨起来。
“又中了!”
阿荔拍手,兴奋地道:“姑娘快看,这可是叫双耳?”
此时,围栏边不少人已经惊得站起了身,探着头往楼下看。
宋福琪更是看得瞠目结舌。
他起初不过押着玩儿,却没想到当真押到宝了!
表妹身边……这究竟都是什么深藏不露的神仙好友!
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同表妹站在一处是怎么回事?
可这些不值一提的失落,很快便被赢银子的喜悦掩盖了去——
他是不缺银子,可一翻一合之下,可不是个小数目!
再有几日,祖父便要抵京了,到时他也好显摆显摆自己生财有道呢。
而他身边的小厮,此时已是欲哭无泪。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起初那稳稳一发入壶,根本不是什么运气使然!
果然,三局下来,胜者便是苍家公子。
四下已称得上嘈杂,押错了的多是唏嘘不已,少数没有风度者甚至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这些人显然不是冲着诗会来的,没如愿赢到银子反而赔了本,自是心中憋气。
几个自认还有些权势的,琢磨着回头要教训那投壶少年一顿,好歹出一出恶气。于是便差了下人去打听,这是哪一家的混账小子如此不识趣。
“老爷,打听到了,是一位苍姓千户大人家的嫡出独子。”
几名男人互看一眼,均是失语了。
那要这么说的话,似乎也确实略有些不识趣的资本……
堂中,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苍鹿神情平静地解下了蒙眼的黑布条。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