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清晨。
明城东北角陆府西北角的一处院落。
经过了夜里的一场春雨,院落里杏花落了一地,花枝稀疏,剩余的一些杏花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上。仿佛一阵风来,便会随风飘去。
孔兰站在窗前,呆望着杏花树下一片狼籍的残红,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只听院落里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应不止一人,不久孔兰就看到窗外的人影了,那是明娟和素玉两个丫头在拿了扫把扫着一地的落花。
半晌,只听见明娟那丫头的声音:“听说今天四少爷要回来了……”
孔兰听闻心突地一紧,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又听素玉在说:“是呢,我也听老太太说了,今儿个老太太不知道该怎么高兴呢!”
明娟压低了声音说:“你说四少爷回来,会怎么对待咱这四少奶奶呢?”
孔兰听她们说到自己,不由得从窗户正中往边上走了几步,让窗帘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素玉听了明娟的话,警惕地往屋里看了看,也压低了声音说:“恐怕得休了她,不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毕竟,她对不起咱少爷在先。”
只听明娟又在说:“那是必然的,哼,那也是她活该如此,谁让她竟在婚前一夜与她家的下人私奔呢!要是少爷休了她,那也怪不得咱家少爷。”
素玉说:“那是自然,休了她,咱少爷才能再立正室。”
孔兰自窗帘的缝隙看到素玉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本来知道她自小喜欢四少爷,只是不知道她竟然还会有想当正室的想法。
只恐怕连老太太也不会同意的吧,虽然老太太几乎把素玉当亲孙女待了,然而侍女毕竟是侍女,就算老太太同意,她大约也过不了陆老爷和陆夫人这关。
不过眼下,孔兰没心思寻思素玉的事,这两人说的消息——陆家四少爷,她的夫君陆岩今天就要从京城回来了——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搅拌得她心神不宁。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自己的这位夫君,当年拜完天地后,他连他们的婚房都没有进,本是洞房花烛之夜,他却一个人在书房睡了一夜。婚后第二天一早,没等她起床,就听人说他上京城赶考了,这一去,就是一年有余,
她也并不在意,当然原因并不是陆家两丫头包括陆府所有人以为的,她和人私奔,虽然婚前她的确想要逃走,但绝不是私奔,陈安只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心疼她将嫁非良人,而帮助她逃跑罢了。
然而,她却百口莫辨,毕竟看起来真的太像私奔了,一男一女,年龄相仿,又是一起长大,又在婚前之夜被父亲的人在半路上抓住。
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如何传到陆府的,明明父亲吩咐下人谁也不准泄漏出去,哪知她嫁入陆府的当天,在嫁纱后面,就听到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关于这件事,她一想起来就觉的愧对陈安,陈安,是她当亲哥哥一样的下人,她从没真正当他是下人,想来,他现在一定日子很不好过,她了解父亲的脾气。
早知道会这样,她绝不让陈安帮助自己逃走,她明明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想想办法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想到逃婚她又想到了陆岩,她一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她嫁给陆岩,她以死要挟要退婚他仍执意如此,难道他真没听说过关于陆岩的传言?难道他真不知道他是个不能拖付终身的浪荡公子?
她早就听自己一些闺中密友说过,明城有三大浪荡子,秦府二公子秦超,钱府大公子钱书达,陆府四公子陆岩。
那些闺中密友还说,最fēng_liú要数陆四公子,他自己作的一首词便可见一斑:“行看满园月色,坐拥一池佳人。”
除非是一个十足的登徒浪子,否则,谁会写出这种词句?
所以,她要逃婚。
说起来这一年还算平静,也幸好他没进入婚房,又在外呆了一年,她才得以保持洁净之身。
她猜想,他不进婚房的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他在外有心仪的女子,一是他误会自己和人私奔,不过,她可不在意他怎么想。
对于一个登徒子,她连解释的都没有。
孔兰正在胡思乱想间,外面的一阵呵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快些打扫好,去别处打扫。”
这是自己房间里怜儿的声音,想来她也听到了两个待女的谈话,为自己鸣不平呢。
孔兰一阵感激,怜儿是这陆府里唯一相信自己清白的人,也是唯一待自己好的人,也可能是因为一年多来的朝夕相处,生了些主仆之情。
那两人在怜儿的呵斥下动作快了些,很快一地残花被打扫干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拐角处。
怜儿从门口走到孔兰这间房,见到她立在窗前,知道她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说,“少奶奶可别多想……”
“无妨。”孔兰木然回道。
怜儿叹息了一声,又说:“少奶奶,四少爷今儿个回来,少不得大家都会在老太太那儿一起等待迎接,你若是不去,想必也不太合适……”
“我去。”孔兰说,她知怜儿好意提醒,怕她由着自己性子来,失了礼数。
这大户人家,最是注重礼数,她自小在大户人家长大,最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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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孔兰和怜儿一起去了老太太房中,这儿孔兰来得甚少,只在节日里或重要人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