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老龟儿,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致啊,算来算去算到自己儿子的头上了,你不怕列祖列宗惩罚你个不孝的子孙呀你!”
陈父历来在六奶奶面前气短,今天给老六摊牌,她肯定要发飙,只是今天的暴风雨来得太快了,令陈父越加感到胸闷:“老六你小声些,有理不在声高嘛,你这么咋咋唬唬让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家火烧上房了呢。”
陈母得理不饶人,指着陈父的鼻子跳着脚的蹦着骂:“我没做偷鸡摸狗的事,我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偷贼不养汉,我行的端走的正,我不亏心,你要我小声我就小声了?我怕你什么你说?你个老龟儿你不在外面得罪了人,人家能打我儿子的主意吗?”
这番论罪让陈父有口难辩:“我扪心自问我一向循规蹈矩,我怎知我何处得罪了人?”
“老天有眼,谁做的孽谁去消了,你不造孽,谁能要我儿子的命?你个老龟儿,自作孽不可活,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就不过了,草花,给我备车,我带方儿回娘家,谁要去接我,看我兄弟打断他的后腿!死妮子套车呀,快去。”
有陈父在场,草花不敢单方面执行六奶奶的口谕,看看陈母又看看陈父,呆在那里不敢动。
陈父看出了草花的两下为难,接口劝道:“又来了又来了,说风就是雨,天黑路滑的,要走也得等天亮了再说吧?”
陈父的词不达意,越发加剧了陈母的怒火:“听听都听听,原来存心要赶我们娘俩走哇,把我们赶走了,你给谁腾地方呀?哪个骚狐狸的烂蹄子胆敢踏入我这门槛半步,看我拿刀砍了它喂狗!”
女人的超级联想在六奶奶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眼看矛盾要扩大,弄不好其他四个姨娘再掺和进来,这事真闹大了。心里一急,陈父的汗都下来了:“你别凭空猜测了好不好,这都哪搁哪的事呀,我说的是咱家要亲自从军了,今年不比往年了,今年再雇佣,怕要出事了。”
“你说出事就出事了?能出什么事你说说?要出事几年前不出呀?单等今年出?你这个老龟儿你把话说清楚,你说不清楚我拉了你的舌头去拴牛。”
“我自从进门到现在,我有哪句话你让我说完了?”
“说人话我听,放狗屁我嫌臭!”
陈父抓住机会立马单刀直入:“管家也到县上问过师爷了,韩家昨日已经把我们告下了,今年我家再雇佣上阵,县上责怪下来,陈家家破人亡就在眼前。”
“这倒没什么,你怎么处理我不管,谁去从军我也不管,叫我的方儿戎装上阵,除非你一刀给我个痛快,把我杀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陈父刚送进去的这把单刀,简直就攥在了陈母的手上,已经要以死来威胁了。两个回合下来陈父已经口干舌燥了:“老六,我让方儿上阵,你当我不担心?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比你还心疼。不过你放一百个宽心,方而去了不会受委屈的,我会安排好的,这你放心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可真放心了。”
“就是嘛,我没把握我能来和你商量吗?”
陈父说的不是大话,雇佣这事要说简单也简单,要复杂也复杂,看你怎么做了。县上只管户数和人头的般配,这不错,人到了军营还是要有一些琐事的。军营那边不认你这本账,你过了县上那一关也没用,反而事情会越出越大。这些事在男人眼里也不是小事了,环环相扣,哪个环节都不能断了,上下打点,左右赔笑脸,劳神费力为这个家,容易吗?
男人在外面的这些事,陈父也只有和管家闲唠,大夫人那边能不说都不说,女人嘛,把床边的事搞好了就万事大吉了。至于老六这边,你跟她说了也是自找没趣,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儿子就是她的天。
一应一答,这两句话说的火候刚好,陈父的心还没放回肚子里,陈母的话又跟上了:“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把握,你放心去吧,我们都在家等你凯旋。”
陈父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啊?你说……我去从军?”
“怎么?你老得走不动了吗?扛不起枪了吗?”
陈父站在那里,忽地有点悲壮起来。静心想想,也是,我的老爹为了我能守住这份家业,六十岁的人了硬硬战死在疆场。我老爹为了我,我今天难道不能走我老爹这条路吗?方儿的人生才开头,是不该去受这份罪的。
不怪老六发火,老六骂的对,我是老糊涂了,虎毒不食子,我怎么能想着让方儿去从军呢?即使营中打点齐整了,不还是风餐露宿吗?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方儿十八了,羽毛丰满了早晚要起飞的,这份家业是该交给他了。
心思定下来,陈父反而和颜悦色起来:“这不是来和你商量吗?我也没说我不能去,既然你放心我去,咱就这么定了。草花,去重新烫一壶酒来,今年我就去一回,你在家等我凯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