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饭菜香味，陈凤来做完最后一个菜已接近晚上八点，孙耀斌刚好加完班到家。
看着一桌子的菜，他难得露出笑容:“妈，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儿吗？”
“梓楠在家呢。”陈凤来心情不错，笑着摆着碗筷。
孙耀斌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收了收:“是吗？他外婆没跟我说啊。”
“在路上碰到，我就把他叫回家来吃饭了，已经给他外婆打过招呼了。”
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孙梓楠却跟没事人一样，一心只想着待在外婆家学习，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这时房间门开了，一个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凤来看见他，连皱纹都在笑:“梓楠啊，吃饭了，快去洗个手，今天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翅。”
孙梓楠没回应，连头都没有抬，径直在桌前坐下闷头吃饭。
陈凤来脸上的笑僵住了。
“梓楠，奶奶在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孙耀斌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孙梓楠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完全把他们当作空气，自顾自快速的把饭扒进嘴里。
陈凤来见状笑着打圆场道:“哎呀，你这么凶干什么？我们梓楠读书那么辛苦，来，多吃点。”
她夹了一个鸡翅到他碗里。
孙梓楠的筷子顿了顿，又继续往嘴里扒饭。
孙耀斌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看了他许久才把目光挪到陈凤来身上:“妈，您最近还在失眠吗？您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明天休息陪您去一趟医院……”
“砰”一声，孙梓楠连碗带筷砸在桌上，他一声不吭的站往外走。
“梓楠，你去哪里？今天就睡家里吧？”陈凤来的声音充满了殷切。
孙梓楠依旧沉默，手触到门把上。
孙耀斌重重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孙梓楠，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你要是这么不待见我们，你回家来干什么？”
孙梓楠停住动作，转过身来看他:“你觉得是我想回来？”
孙耀斌勃然大怒，站起身就要冲过去。陈凤来一把把他拖住，说着好话:“耀斌，别冲动，孩子还小不懂事……”
孙耀斌闻言怒道:“妈，他不小了！道理应该都懂了！这么没有家教，走出去我们要被人指着脊梁骂的！”
孙梓楠的手在身侧握紧，他轻轻笑了起来。
陈凤来和孙耀斌都看向他。
“我才发现，这个家不仅我妈是多余的，我也是。”说罢，没有任何犹豫的开门走了出去，将身后粗鲁的骂声隔绝。
他站在门口静静的立了好一会儿，用力让身体停止颤抖。
“妈，我好想你……”他低声喃喃道。
冷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来，像是有人轻轻拥抱着他。
少年的眼神变得决绝:“他们……所有人都是凶手，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屋内，孙耀斌的怒气还未平息。
“妈，你拦着我干嘛？越大越不懂事儿，我不好好教育他，以后怎么办？”
陈凤来将他按在椅子上，劝慰道:“耀斌啊，你这脾气太急了。自从琪琪……出了事儿，他就一直不声不响没哭没闹的，心里肯定难受着。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得让他有个地方能发泄出来，多体谅他点。”
孙耀斌的神色败了下来，提起张琪他的眼眶顿时干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力道:“妈你把饭吃了，我先回房了……”
陈凤来心疼的说:“你还没吃两口呢。”
“我没胃口，晚点再说。”
门合上了。
陈凤来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轻轻叹气。
旁边少年干净的饭碗里只留了一只让人垂涎欲滴的鸡翅。
她埋下头，将碗倒扣进垃圾桶里。
***
辛攸踢着脚下的石子晃悠悠的走着，昏暗的路灯把她的身影拉的老长。
她新搬的房子是老小区，晚上每过七八点就异常冷清，路灯也时常失灵。她刚想赞一句今天的路灯真给力，它就开始闪烁起来，没两下就彻底灭了。
她抽了抽嘴角，无声的叹气。
晚班下班已经是九点半，坐公交车到小区门口也将近十点。她在考虑要不要用她微薄的薪水买一辆座驾，至少可以让她的下班之路变得轻松一点。
她想的入神，不设防撞到了什么东西，因为惯性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同时一道刺目的光射了过来，她抬起胳膊拿手掌挡住脸，眯着眼从指缝里向外看。
光晕处依稀能看出是个少年，但是面目多数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是变调的粗沉沙哑，有些耳熟。
辛攸从地上起来摆摆手:“没事。”
她站直身体看清他的脸，觉得脸熟的很，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她扬了扬唇:“是你啊。”
孙梓楠一时没认出来她，愣愣的回想了一会儿:“你是书店的那位姐姐？”
辛攸笑笑问道:“你家也住这里？”
孙梓楠听到家这个字，脸上闪过一道阴霾。他回头向后看了一眼，身后寂然无声，无边黑暗中隐隐绰绰只有少数几幢矮楼的窗户还点着灯。
“不，我家在书店旁边的小区，我只是经过这里，随便走走。”他快速否认。
辛攸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变化，随口叮嘱道:“嗯，那你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
嗯？